汣宸江的身体没有丝毫起伏,他早已用血元代替了呼吸循环。他的双眼依旧有神、视感正常,实际上已经小憩有几个小时了。
与他同坐一张餐桌的女子并未察觉,还以为汣宸江接受过静心养气的苦修,况且她做出的越线小动作也会引起汣宸江的即刻反应。
「看你能坐几天。」
女子双手互相揉搓,连续几个小时不停地进餐是个辛苦活,而且自从怀疑时间泓被干涉后,本该有补充效果的食物开始失效,无论她吃下多少都无法再获得身体上的满足。
只是不经意地眨了下眼,空餐盘再次满盈,女子与眼前的食物对视了几秒,终于下不去手了,呼口气吹灭烛火,房间被照明设备照映得无比亮堂。
汣宸江立刻醒过来,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休息。尽管感觉过去不少时间,他依旧没恢复多少,血元也好、体力也罢,都只能算是达到良好,距离最佳差一大截,更不说想有所精进而必须的巅峰状态。
汣宸江心下揣测:「体力勉强能保持恢复,但这是靠血元的才能如此,不消耗物资的话,其他考员恐怕只会持续弱化。至于精力……」
汣宸江视线转向女子,她眉宇间的细微蹙纹不似作假,第一面的情报可信度往往不低,那她可能真的长久未歇。
「也许武斗大陆上的‘半寐’技巧,在奇灵界并不常见。」想到这里,汣宸江的心情意外地有所愉快。
女子已经愣愣地拖腮看着他过了几个小时,如果不是躺在椅子上的修利正在发出呼吸声,就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了。
女子像是困倦地磕了个头,猛地惊醒,开口说道:“行了,算我输了。”
汣宸江一动不动。
女子提议道:“一起玩个游戏怎么样?”
汣宸江不但不动,看上去好像还更僵硬了。
女子心生火气又不能发,从腰部变出一只木盒,起身离开了座位,拼起椅子摆在汣宸江面前,接着把木盒摆在上面:“来玩一局吧。”
汣宸江眼珠动了动,证明他没在发呆,但是就是不理会她。
女子早已被时间消磨的耐心终于崩了,她猛地砸过去,汣宸江疾速出手,手指夹住飞射来的立金匣,看到上面的数字后挑了挑眉。
女子略显焦躁地说道:“陪我玩两局,就是你的了!”
汣宸江将立金匣放到椅子上,轻声说道:“不要再空耗体力和精力了。”
女子“啪”的一声将两只药瓶拍在椅子上:“那就物资!这两瓶是……”
汣宸江一瞥标签:“‘草浴子’能补充少量精力,大致是健康成年人的十分之一;‘燃脂片’能强行透支体力,副作用仅仅是少许虚弱和体脂消耗。但眼下的物资都有限,你为什么不留着攻克考核?”
“这你别管,来不来?”
汣宸江难得做了个表情,尽管是冷笑:“我看不上。”接着他阻止她再拿出东西,“只要不是入阶水平的东西,拿多少都没用。”
女子手一顿,放了下来。她将立金匣和药瓶都收了起来,深吸口气:“非物质财富呢?”
“比如?”
“‘棋有其门’的举荐名额。”
汣宸江震惊的表情让女子非常满意,尽管这个举荐的名额并非掌于她手。
汣宸江仔细一想,怀疑道:“你的令牌呢?”
女子一顿,接着持出一面方令,阳刻有边框和一个“棋”字,整体通黑,连多余一丝的缀饰也无。
汣宸江端详了许久,令牌的材质、风格和打造手法与他所知无差,却摇头道:“你不行。”
女子明显生怒,汣宸江补充说:“我不是怀疑你的奕艺,而是你无权。”
女子收好令牌,道:“名额在熟人手上,和在我手上没差。”
“绝无意外?”
“绝无!”
汣宸江从胸包内取出一卷空纸,递给女子:“立据。”
“我不会食言。”
“你不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
“你!”
女子终于爆发,大肆破坏着房间,但一切又悄然复原,汣宸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观察这非物质的变化现象上,对女子的行为毫无表示。
女子舒然落座,取出笔在纸上洒洒成书,然后再次取出令牌盖在正中,看向汣宸江:“可以了吧。”
汣宸江拿过纸看了一遍,点头道:“你怕输。”
女子:“这是给你机会!”
纸上详述了游戏的起因、方式和条件,而条件部分非直接给予汣宸江举荐名额,改为“三奕得其二可赢得”。
汣宸江最后看了眼女子签上的正名——梵新〔泷湍〕,接着端正坐姿、十指平交轻拱,正色道:“汣宸江。”
女子略有惊讶,汣宸江不仅懂得棋有其门的部分权责,连在正式奕赛上才会做出的“对礼”都清楚,而且他的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点毛病,她下意识地拱手应礼:“梵新。”
「果然。」汣宸江放下手,说,“规则由你定,我要先手。”
梵新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她心中的轻视早已不在,和以往经历过的奕赛一样,心中只想赢!
“好!第一场就用‘填文’,除规格定为‘千开’,其余均不限。”
填文是相当大众的娱乐游戏,在语言众多的奇灵界,人类甚至将其列为了启蒙课。
“开”为正方填图的规格单位,即为纵横格数,一格可填一个字母。至少两人参与轮流填入空处,纵且横成字、词必须均有效,填图无空则胜,空余无法再填亦胜。
梵新所定的“不限”,包含语言种类限制、单次填格数量限制、赛时限制、出手限时和填文的类型,正常来说是相当照顾新手的做法。
梵新伸指按在木盒之上:“奕盒开典,千开填文。”
木盒发出微弱的滑动声,各面拆解成方条,拼成1米边长的方框,内部露出的乳白物质填充其中,千线划过,填块分割。
汣宸江好奇地抚摸填图,湿滑的手感加上微凉温度很是舒服,在心中由衷地感叹起来。
梵新对他的小动作微微皱眉,说道:“你可以落文了。”
汣宸江的手直接在中间位置从头长划到底,以乞引语说道:“白石常倚平铁先、黄灌祺祺提留潜……”
梵新的脸色逐渐难看,如果汣宸江只是乱编词,奕盒所化填图便会判定无效,超过死定的次数便直接判负。但眼下那一条米粒大小、逐个显示出字母的开格,表明他抢先做了她想后发的狠招!
不用数,毫无留空的整整千字让梵新难以接受:“这是什么?”
汣宸江平静地回到:“有效就行。”
梵新立刻闭嘴,填文游戏不允许询问,语言盲区就必须由自己赛后查询,她久违地对此规则升起厌恶感。
梵新伸指自上而下滑落,与汣宸江的文字十字交叉,同样的千字之词,虽然用的并非乞引语,但交叉点的那个字母被她巧妙地运用了同形。
而还没等梵新准备好表情,汣宸江就已经完成了填图上的第三笔,他纵划的长线将左边两块中切成了四块。
梵新没有立刻落文,思索了1分钟后才横划一道,与汣宸江的第一条横词隔行。
字母间隔越近,可供的选择就越少。
汣宸江看了1秒才出手,他也学着贴上她第一条纵词隔行落文。
梵新的笑容看上去很累:「“巧文”和乞引语的共通字母有限,再加上要达到千数更是冷僻,不要什么都学哦。」
但没得意多久,梵新就开始流下急汗,她比汣宸江更早地缩短了文字长度,而且不止一步,汣宸江现在仍是花了3秒思考,接着再次贯穿填图左右。
「不可能!」
梵新的文字逐渐缩短,填图上的空余也所留不多了,她前后共用了5种文字,而汣宸江自始至终都只用乞引语而已,被逼上绝路的不应该是她才对。
汣宸江新划的一条词花了他10秒思考,依旧是整整千数,梵新终于放弃了挣扎,不再尝试消磨空余:“这场……我输了。”
汣宸江轻拱手:“承让。”
梵新:“为什么?!6种文字不可能贯通的了!”
汣宸江没打算回答她,至少不是现在,说道:“下一场玩什么?”
“你先回答我!”
汣宸江静默,梵新按在填图上:“归合!”
填图自行拆解,迅速恢复成木盒落于椅上。梵新毫不犹豫地直接在按其上,决定以自己最拿手的类目完胜一局:“奕盒开典,‘昊妙盘’!”
奕盒剧烈颤动,汣宸江趁它还未开启突然伸手强压而下,奕盒与莫大的血元之力冲撞起来,最终败下阵归于沉寂。
梵新来不及反应,含怒攻来,汣宸江双手齐动,凝聚血元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厚膜,被梵新的掌击轻易拍碎,但随之爆发的斥力将她推挤到墙壁上,奕盒不停地滚动,砸在另一边的角落。
梵新只是受到些冲劲,而汣宸江稳坐原处巍然不动。
汣宸江展现出的实力对梵新内心冲击更甚,她冷静了不少,说道:“还真没想到。”
汣宸江观察着手上回收来的血元碎片,已参入了梵新的元力再无用处,随手丢掉,说:“不是我强,而是你太弱。”
梵新看了他一眼,接着走到角落拾起奕盒,仔细端详。
汣宸江:“奕盒无碍吧?”
梵新冷言道:“你说呢!”
汣宸江毫无愧意地回道:“我只是阻止它的开启,对它本身并无损伤,最多就是在滚落的时候磕碰。”
“然后呢,你说服我不再出手的理由是什么?”
“费时费力,这局算我输。”梵新似乎并不满意,汣宸江再解释,“昊妙盘的对局时间至少是以小时为单位,长的可能为天,为此你我都将大耗精力,我这里还是考核为首,蝇头小利可有可无。”
梵新目光变得危险起来:“蝇头小利?举荐名额只是蝇头小利?!”
汣宸江淡淡道:“要进棋有其门没你想得那么难。”
梵新很不爽,但她无法反驳,因为她曾经也是这么想,直到她真正站在山门前时才再也没了这个念头。
梵新平复了情绪,重新坐在汣宸江对面,说:“你玩过昊妙盘?”
“我没玩过,但我看过书。”
“那用不了1小时,你就败了!”
“不用1分钟,你现在已经赢了。”
梵新一滞,事实确实如此,但她总觉得有哪口气咽不下去,又没处可出。她重新拉过一张椅子,将完好无损的奕盒摆上,说:“既然你懂的不少,就该知道,奕盒很贵重。”
汣宸江:“奕盒很少在商铺出售,因为大多数都是私人定制品。奕盒非灵器,但其做材要求更高,最寻常的一只都堪比泛具,光是耗材折算成金币,至少也需1万。”
梵新指了指奕盒正上方的“棋”字,汣宸江会意:“给你加1个零。”
梵新闭眼深思,不断重复“大事为重”来安抚怒气,睁眼开口道:“棋有其门不在乎这点钱。”
“送的?”
汣宸江的反应点有些偏离她的预想,梵新很是失望。
梵新:“行了,第三场……”
汣宸江抢先打断她:“先定下类目,不用急着开启奕盒。”
梵新点头:“第三场,‘钧乌游天’。”
汣宸江脑中立刻浮现出胸包的影子,问道:“我没听过这个类目,可否详细说明?”
梵新:“自然。你没听过也不奇怪,因为这个类目是我自创,还未上递审核。”
“如果很麻烦就不用了,我可以提前认输。”
“你放心!我只以其中单纯的休闲玩法与你对弈!”
梵新的长篇阔述竟然持续了1个多小时,她不仅将休闲玩法详尽描述,还将双人对战、多人乱斗以及攻防、攻擂玩法一并介绍。
看到她的正经面容,汣宸江这位第一个了解了钧乌天游的人,最终决定不将“果然漏洞百出”的话说出口,并且心下开始盘算着怎么好好利用一番。
梵新莫名地有些紧张,嘴上却只是淡淡问道:“如何?”
汣宸江:“可以,我应战。”
梵新揶揄:“我这创设者可不会放水。”
汣宸江正言:“一旦奕赛开启,必是全力以赴。”
梵新疲惫的心绪倏然一乱,她抚上奕盒,柔声一道:“奕盒开典,钧乌游天——梵新。”
汣宸江拱手应礼:“汣宸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