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枚沿着珠江豪庭小区外的大路慢慢走着。这边是新区,每到夜晚,除了偶尔有车开过的声音,还算得上宁静。两旁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又变短,偶尔孤单,偶尔交汇。
这样的夜色,真的很适合独处。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而她,正需要这样的安静。突然,一阵悦耳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好半晌,子枚才反应过来是她的手机响了。
等她拿出来看时,那个打电话的人已经没耐心地挂掉了。子枚看了看手机,黄昱的名字赫然在屏幕上亮着。她心里升起一股强烈地失落,盼了这么久,等她都决定放弃了,他却打电话来了。
为什么就不早打来米,哪怕是早一点点,她也不会放弃。可是,他终究还是来找她了,她心底慢慢地还是溢出一股压也压不住的喜悦。
她的嘴角不过刚刚勾起,那屏幕却暗了。随着黑暗的再次降临,她心底又涌现出一股失落。他们到底还是无缘吧,不然怎么会他好不容易打电话给她,她却没有接到。
如此矛盾的心情,如此的不安,这真的不像是她。他还会不会再打来?如果他再打来,她要怎么办?她接还是不接呢?盼他再打来,又希望他不要再打来,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子枚的心绪却九转十八弯,复杂难言。
当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子枚没来得及想任何事情。她就已经接起电话,语气轻柔,“喂——”
“陈医生吗?我这里是XX酒吧,这位先生喝多了,胃病犯了,他让我打电话给你,麻烦你过来接一下他……”对面传来的却是个陌生的男声。
他让我打电话给你,短短几个字就击溃她的心房。挂完电话,子枚又是怒,又是疼,这个人是不要命了吗?半年前才因为胃病住过院,现在竟然又——“我马上就过来。”
黄昱今天原本是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喝酒。说是喝酒,主要是为了聚聚。不过刚坐了一会儿,啤酒也才喝了几杯,一个个的就都被家里的电话催走了。黄昱心底又一次地升起浓浓的失落。人到中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连唯一的儿子也与自己不亲。而他,好像没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以前想要子君时,他刚三十出头,尚算得上年轻。他恋上了,忍不住想要靠近。哪怕自己曾有过一段婚姻,他还是卑鄙的想要抓住。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走下去,到最后,却是自己先放了手。
错失了子君,有多痛,又多少次暗夜里升起懊悔,他数不清。人到中年,其实谈不上爱得死去活来,可是,若是未曾遇见倒也罢了,将就着也就是一辈子。他幸运地遇到了,最后却又被他不幸地弄丢了。得到后又失去,痛苦却翻了倍。
与曾晓玲的婚姻,也几乎耗光了他对婚姻所有的期待。如果爱情与婚姻,是那么地让人疲惫,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如今,他真觉得自己老了。
三十七岁的他,哪怕看着年轻,实际却是人到中年了。更何况,他不仅仅离异,还有个孩子。
但那又如何,此生,他不想再将就,也不想再要一段让人筋疲力尽的感情,更不想再祸害别人。那个女孩,默默的关心与爱恋的眼神,他不是不知道。她越是勇敢,他越是懦弱。这样鲜嫩的女孩子,哪里是他可以亵渎的。他最美好的年华都已过去,而她青春正好。
只是他终究还是害怕孤单,她的爱恋让他孤寂地心底泛起了微澜。他却再也没有接受的勇气了。他避之唯恐不及,压抑住自己心底的躁动。久了,她总会放弃,久了,他总会习惯孤单。
今夜喝得有些多了,他难得有失控的时候。几个人一起喝醉,是对酒当歌;一个人喝醉,是借酒消愁。好久没痛的胃也开始隐隐作痛,耳朵响起女孩的话,“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懂得爱惜自己。”然后,他听见自己对酒保说,打电话给陈医生。
这是个清吧,音乐悠扬,环境雅致。子枚赶到的时候,黄昱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俊朗的而刚毅的面容上,憔悴得让人心疼。子枚的心忍不住又揪得生疼。她走过去,低下头,轻轻唤道,“黄昱,黄昱,快醒醒,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家了。”
男人睡得很安静,子枚无法,转头让酒保帮忙,和她一起把他扶到了楼上的酒店。
“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吗?黄先生吃过胃药了吗?”
“吃过了,黄先生的包里有药。”
“那行,谢谢你帮忙。”还算不是笨得太厉害,知道自己胃不好,还带了药在身边。子枚关上房门,去洗手间放了些热水。拿了酒店的毛巾,用热水浸过,小心地擦试着男人的脸和脖颈。
男人的眉眼生得很好,大器阔朗,虽不如南方男人的俊雅,却也别有一番男子气概。若不是这次醉酒,她又哪里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子枚手指伸向他眉眼间伸了几回,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她蹲在床边半晌,心下微凉。这个男人,她那么爱他,但终究也只是过客一场。她站起身,腿脚有些麻,一个趔趄,扑到了男人身上。她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站起身往外走,手臂却被人抓住了。
“别走——”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好似在乞求。子枚心底一颤,回头却见男人仍紧闭着眼帘。他是梦见了谁,不管他梦见了谁,但都不可能是她。
她是有多傻,竟然会为了这样一句话而心动。子枚有些气急败坏,“你松手,我要回去了。”
“陈医生,你别走——”男人又说了一声。就这六个字,让子枚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