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的。红英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后头望了眼已经熄了灯的屋宇，轻轻叹了口气。
溢感到周身暖洋洋的，她闭着眼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当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抱里的时候，她身上的暖意顿时便消失了。
她睁开眼，便看到散落在枕边的银灰色的头发，然后是慕言那张浅眠的脸，他的手臂正环绕着自己。溢只觉脊背森森寒意，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唔，怎么了？”慕言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支起了身子。溢慌忙转过身闭上了双眼，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自己的胸膛了。
慕言看了她一会，感觉她的呼吸有些紊乱，以为她是在睡梦中做了噩梦，便像哄孩童一般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然后又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陌生男子炙热的身体紧贴着自己，溢的心里既害怕又愤怒，那晚悬崖底下发生的一幕幕突然涌入她的脑海，一阵羞愧之后，她忽然感到了深深地无助与绝望。
感受到自己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了下来，慕言起身望了望窗外，天际已经泛白，自己该离去了。他替她将被子盖好，然后轻轻地走了出去。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后，溢睁开了眼，她望着阳光一点一点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直到红英将洗漱用的水端了进来。
“我想洗澡。”溢起身对红英说道。
“怎么了？”红英有些惊讶，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昨晚睡觉有些太热了。”溢笑着解释道，她希望自己的笑不要露出破绽。
红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没过多久洗澡水便准备好了。
溢将自己整个浸在水中，很久很久之后，她从水中站起来，目光掠过自己的胸前、手臂和双腿，除了胸口的那道疤痕外什么也没有。她双手环绕在胸前重又进入了水中，直到水渐渐变凉，她才起身将身上的水珠擦干换上新的衣裳。
暗卫站在慕言的身旁，他已将零带走颜卿和白羽的事情汇报给慕言了。慕言望着窗外，一言不发。窗台上的花瓶中插着的梅花已经枯萎了，一封展开的信就放在花瓶的一侧。
窗外有一颗柳树，当风吹过的时候柳枝摇曳，光和影的交织在慕言的脸上掠过。暗卫越发觉得他令人琢磨不透了。
忽然慕言转过身来，他的神情被一层阴影笼罩住，可暗卫分明感觉到他的眼中含着笑意。
“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暗卫。”他说道。
“是。”暗卫转身离去。走到梅林的时候，暗卫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红英。
“好久不见了。”暗卫说道，“你还好吗，红英？”
他们本是经常一起执行任务的好搭档，可是慕言最近却让红英去照顾一个小姑娘。
“我很好。”红英笑着说道。
暗卫望着红英，看她脸上的神情不像是说谎。
“连你也让我捉摸不透了，红英。”暗卫嘀咕道，“你不是应该感到很委屈吗？你的手是拿刀的，可不是用来照顾人的。”
“可我也是个女人啊，暗卫。”红英望了眼已经凋零的枝头，“我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
她从他的身侧走过，忽然又回头望了他一眼，暗卫只觉懵懵的，他读不懂红英眼里的含义。他摇了摇头，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临睡前，红英照例将一碗汤药端到溢的面前，溢趁其不留意时将药倒在了芍药花的花盆里。
溢躺在床上，她听到红英离去关门的声音。
然后灯被熄灭了，慕言轻轻地躺在了她的身侧。
溢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她不知道慕言这样做的目的何在，监督她？或是其他的原因？
她正在胡思乱想，慕言已经将她搂入了怀中。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一开始的时候，溢还闭着眼异常的警惕，可是渐渐地睡意袭来，她几乎忍不住要真的睡着了。
这些天来，她所谓的安稳的梦乡其实都是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度过的。
人首先渴望的是身体上的温暖，然后是精神上的温暖。
慕言望着怀里像小猫一样温顺沉睡着的女孩，嘴角挂起了一丝笑，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嘴角。
这一吻惊地溢睡意全无，可很快慕言便放开了她，他起身走出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被窝中的暖意渐渐散去，溢披了件外衣走了出去，外面的夜色正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庭院中的夜景，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她想要离开这里了。
那个女子站在梅花树下，梅花已经凋落了，只留下黑黝黝的枝干。她看到月色中走向自己的人，眉眼一瞬间含满了笑意，“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轻声说道。
“我是来送你的，伽罗。”慕言说道。
“此次一别，往后怕是再难相见了。”伽罗望着他，“你可否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你知道的，伽罗，我不可能离开这里。”慕言说道。
“是啊。”伽罗低下头笑了笑，“你已经变了，慕言，是因为愧疚吗，对那个女孩？”
他站在月光里，一身黑衣，灰白色的头发像是水一样闪着光泽，冷漠而又温柔，绝情而又痴情。
“我欠她的。”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异常的平静。
“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慕言。”伽罗走近他，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溢站在远处，她看到梅花树下亲吻的两个人，月光轻柔地扫过那女孩雪白的脖颈，想必那便是伽罗了。
她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已经结束了，伽罗。”慕言拿开环绕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
“是啊，游戏已经结束了，我输了，慕言。”伽罗向后退了一步，“你是第一个不为我的吻所迷惑的人。”她的眼中有些许的挫败感和遗憾。
“爱不是游戏，也不是占有，伽罗。”慕言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伽罗望着他的背影，一脸的落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