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夕阳傍晚急书一封信,派红烛苑的小厮连夜出城,送往京城永泽。随后和回府的许多愁梳理了一下具体的过程。虽然毫无头绪,但两人现在都能确定这一天并不是单单针对刘夕阳的。尤其是在后半夜得知又有三位将领遇袭之后。
在烦闷中睡去,又在嘈杂中醒来。一大早,老校尉艾催的灵柩就被抬上了街。多方传来的消息,老校尉独子艾梓兵昨天当街凌辱了一位良家少妇,致使艾催听闻消息直接被气死。而浑浑噩噩的艾梓兵,现在还如痴儿一般,两眼无神,满脸鲜血地坐在衙门口。刘夕阳只得睡眼惺忪地去往东莱城衙门——这事不算小,可被赵奉威堵在城主府的城主,却无暇分身,善后还是如何,只能让刘夕阳去做。
“刘铁山,调兵不是小事。东莱城接二连三的遇袭,不是我们西营的责任,只能说你们自己的疏漏。”赵奉威有些无赖地说道。
“赵将军,如单是我儿遇袭,或者说单单我们地方官员遇袭,这完全可以推卸到我们身上,我们也不会多做辩解。现如今,这些人摆明了就是要对东莱城下手,我想身为驻军的你们,没有道理坐视不管吧?”城主刘铁山很硬气地回应道。
“管,谁说不管了?按理说,虎符一人一半,你调兵也成。可我们是作战的,并不是抓贼的。”
“抓贼?赵将军,你说的轻松!一夜之间,四位将领遇刺,就算这些将领不在你们西营,可他们也是属于云泽的!有人对云泽发出挑衅,我想赵将军这时候还分的如此清楚,是不是有些刻意?”刘铁山微怒道。
“刘城主,不要误会。”赵奉威放下茶杯,起身说道,“我们都是帝国的兵,官阶高低并不影响我们统一的身份。但如此大规模的调兵,我想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方便给上面一个交代,也能让士兵们心甘情愿。如果城主大人能确定,此次的事件和南蛮来袭有关,我想不用您说,我们定当义不容辞。”
“别给我说套话!”刘铁山拍案而起,“你觉得军中大员遇刺会是街上地痞挑起来的事端?赵奉威,我只是和你借三百人南进百里的距离去侦查一番南蛮的动向,其他方向的追兵我们已经派了出去。老子不是和你要兵过来给我看门的!这般推脱说得过去?”
“城主,还是那句话,如果南蛮胆敢犯境,我们自会出击。”告辞都没说,赵奉威就转身离去。
“老爷,别和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自己他也不会舍得手中半丝权力的。”城主夫人出声安慰着刘铁山。
“欢儿,这不是权力的事情,我总觉得有人要对付我们……”刘铁山有些无奈地说道,“夕阳呢?还在睡觉?”
“他去衙门口处理一下艾催儿子的事情。”
“就他自己?”刘铁山说道。
“多愁在暗中保护着他,放心吧。老爷不用太着急,真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想我是可以处理的。”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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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就这样?”刘夕阳对门口的衙役问道。
“一直这样,昨天犯完事就来这里坐着,有人去拉他,他就撒泼。原本想着把他打晕,却不想,何种力度都无法让他昏厥。”衙役如实禀报。
“中毒了?”
“应该是。大夫无法近身,但这种症状类似……”衙役咽了口水,“类似南蛮的一种蛊术……”
“怕什么来什么……”刘夕阳略微沉吟一番,“有没有人知道这种蛊术如何下在人身上?如果只能猜测了来历,而不知如何使用及解救,依旧没有意义。”
无人回应。
“到今天晚上,还不能想出办法让他恢复正常,或者找出些线索。就让他躺在艾校尉身边,守一辈子的灵吧……”刘夕阳显得很果决。他不想耽误在这里。对艾梓兵下蛊致艾校尉气死或许只是个意外,怕最初的目的是想在街上制造混乱,毕竟他遇袭的时间就是在遇见艾梓兵之后。如果这一天的事情,是同一势力策划,并将所有可能性都计算在内的话……那么,东莱城这次凶多吉少……
“少爷,南去的探子回报,南蛮象兵已经集结,距东莱城还有不到五百里,正在全速行进。老爷叫你回去商讨一下对策。”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许多愁对站在那里发呆的刘夕阳说道。
“跟我去趟西营。”刘夕阳说道。
“不用去了。”许多愁说道,“赵奉威离开城主府回了西营就将军队开赴西进,去哪里,去干什么还不清楚。另外,云泽‘正武铁骑’七万骑兵,明天一早就能到达东莱。”
“哼,拙劣。”刘夕阳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不再言语,转身跟着许多愁往城主府走去。
长启三十四年,对云泽普通百姓来说,有一件大事。在位三十四年的长启皇帝决定年终退位,将皇位传与太子杨成雄。因此今年最后这三个月的时间,朝廷会举办各种庆典,实施各种惠民政策,将云泽的太平盛世,宣告给天下。这一年,对于东莱城的百姓则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新皇的诞生,另一件则是少城主下个月就要上任了。而对于城主府中的这些人来说,原本有两件大喜事,现如今只剩一件大愁事——南蛮再次来犯。
南蛮的北上,城主府只在兵临城下才有所发现;正武铁骑的南下,则是刚刚得知;守城军的西去意义不明;隶属刘家的军队,将领死伤大半。各位地方官提心吊胆地站在城主府的议事厅,唯有通判大人还算沉稳地坐在那里;刘铁山面色铁青,城主夫人眉头紧皱,许叔写着什么,许多愁小心擦拭着身边两把长剑。而刘夕阳则不知去处——似乎也没有人在乎他的去处。
官员们七嘴八舌的交谈着,场面嘈杂,透着些许紧张的气氛。刘铁山并不在意这种气氛,只是一直盯着角落里喝茶的张通判。
“张大人,蛮子的北上刚刚才察觉,这是我们城主府的失职;朝廷的兵明天就到了,我们城主府没接到任何通知,不知张大人是不是先我们一步得知了情况?”
张通判放下茶杯,缓缓起身,“下官也是刚知道的……城主大人您也清楚,下官在朝中的地位……”
“张大人,庙堂较远,蛮子却近。不知对现在的情况有何看法?”
“下官文人一个……苦读了几年穷酸书,混到了如今的小官。不管是朝廷的大政,还是东莱城的军事,下官不是不想管,能力有限……”张通判说道,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惶恐。
“唉……”再次出现城主府的刘夕阳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张通判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道,“我呢,身上也没有以一官半职,刚才呢,去了趟衙门,没经过张大人的同意就直接翻了翻张大人的私人书信……您要是想定我罪也没什么问题。但有件事情,我先得问问张大人。”
“承宣使孙旅坤是张大人的小舅子吧?您的家书我不该看,可是小子我读书少,这句‘东莱乱,勿妄动,守得云开,大道光明’我没看明白……张大人不解释一下?”
张通判脸色微变,沉默半响开口道,“少城主莫误会。内弟的意思东莱城地处边关,自然有些危险,小人我要是勤勤恳恳,总会有升官的一天……”
“哦……‘秋初遣吾姐及家眷速来齐州,以免危险’……行了张大人,小子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记东西快,您这句话再做出注解,我不介意把整封书信都背出来,包括‘多尝些羊肾枸杞,钻研房中技巧,莫让吾姐惦念他人’……”
厅中众人都不是傻子,就算第一句让张通判辩解了过去,可是刘夕阳真没抓到更直接的证据,也不敢如此行事。
张通判只是稍微慌乱,接着对刘铁山说道,“城主大人,为官之式,无非勾心斗角,站队结派。下官连棋子都称不上,只是得知了京城某些权贵似乎要对您做些事情。下官没禀报也不算失职,毕竟家书,道听途说的算不上正经消息。内弟军中供职,确实听到了军队调动的风声,但仅限于风声而已。您世代世袭,家大业大,下官就这些家室本事,远离是非并不算错。”
“行了,张大人。”刘夕阳打断了通判的话,“我只需要确认朝廷动兵是早有准备就行。多说无益。”
刘夕阳走到了刘铁山身边,轻声说道,“赵奉威跑的蹊跷,蛮子来的诡异,朝廷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明天这一仗是打不起来的。东莱城无忧,我担心的是真的有些人要对咱们刘家不利。您仔细想想,这些年,得罪了谁?”
刘铁山并没有想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夫人,苦笑一声。
“老许,有些事情该做准备了。”刘铁山对许叔说道,同时看了一眼刘夕阳,“夕阳,明天如何处理?”
“不处理。把咱能用的兵放在城门口,换上最好的武器,竖起云泽的大旗,等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