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苏晴于梦中醒来时怎样的惊讶,书房里吃饱喝足的鬼医大人与老友认真的询问苏泽的真实身份,已经微醺的苏紫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看向薛华问道:“可是坊间有什么传闻了?”“坊间到不曾,只是宫中有人知道了。”“是谁?”“云贵妃,五皇子。”“他们知晓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你的好儿媳嘉禾无意间听闻了此事,与贺儿结亲的时候悄悄告知与我,我们共同商议了收晴儿为徒的事,前几日小嘉禾遇刺,在永寿王府将这件事也告诉了小晴儿。”“什么?晴儿知道了?”苏紫阳震惊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到非常之时,绝不可外传,否则泽儿恐有性命之忧。”说完,苏紫阳推开门,对着廊上打扫的小厮说道:“去将三姑娘叫来。”
苏晴刚刚起身,想着自己的梦总觉得心慌,于是从书架上拿了本话本子来看,正看到男主因与女主私会被打出门外,女主甚是伤怀的时候,另一个大丫鬟青鸢过来传话。听闻父亲找寻,苏晴很快整理衣衫,带着青鸢去往父亲的书房。
来到书房外,苏晴觉得周边不同寻常的安静。轻轻的敲敲门后,听到父亲沉闷的回答声:“进来!”
进入书房就看见父亲和鬼医大人的面色都不太好,苏紫阳问道:“晴儿,关于泽儿的事情,你既然知道就不可以向外透漏,想来你也应该知道个分寸,这种事一旦泄露,弄不好就是满门抄斩。所以无论日后受到何种逼迫,都不能说出去,你可记住了?”“可是我已经说出去了呀!”啪!苏紫阳手中的扇子竟没拿住掉落在地,他顾不得捡起平日心爱的折扇,指着苏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晴儿,你,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往日间你只是爱胡闹,却不是这般不知分寸,怎么就给说出去了?你都说给了谁?怎么说的?快快如实说来!”苏紫阳慌得满头冷汗,这么多年,战场上危机四伏他都能心态平和的面对,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待苏晴娓娓讲述了自己对皇上和叶青的所言,苏紫阳已经扶着桌子慢慢坐到椅子上,胳膊撑在桌面,单手扶着额头,双眼微闭,满面愁容。
“老苏啊,其实呢,晴儿既然已经将事抖搂了出来,咱们也别想其他了,如今皇上那边动作要有所防备,但从晴儿回复皇上的赏赐来看,晴儿一番话或许歪打正着。但叶青那边终究年轻,虽然与泽儿交好,又是晴儿未来的夫婿,还是要探探口风,以免夜长梦多。”鬼医大人从未见过好友这般慌乱的神态,帮忙出着主意。
“不错,也不必等明日了,我这就命人去荣国公府,叫叶青来详谈!”苏紫阳立即着人向荣国公府送请帖。随后又开始碎碎念的责备苏晴。
不多时叶青即来到镇国公府,见到苏大人行礼后落座。苏家军回京后,叶青也曾多次拜访苏将军,但从未接到未来的岳丈大人如此正式的邀帖。心中暗暗揣测是何意,见到苏将军书房内撅着嘴,就差满脸写出来我不高兴的苏晴,心中忐忑,以为是苏晴向苏将军讲了自己的不是,要向自己退亲,有了这个想法后,再看苏晴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便更觉得自己推测的特别合理。
一瞬间叶青觉得心脏停跳了,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脚都是凉的,觉得自己的两只耳朵被扣上了隔音的罩子,明明看着苏将军说着客套话,却觉得什么也挺不懂,直到苏将军将苏泽是皇子一事表露,希望叶青能够帮助苏家保守秘密的时候,叶青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心下觉得自己好笑,看着苏晴委屈的表情又觉得越发可爱,面上却无表露,只是应声答应苏将军自己定当竭尽全力保护苏泽。说完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苏晴,看她还是满脸郁闷可怜兮兮的撅着嘴,怒目瞪着苏将军,终是没有忍住,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苏将军满腹心事牢骚,一边是对爱女不懂事的愤怒,一边是对叶青虽然答应却仍不放心的担忧,心中不禁想“该早点把晴儿嫁出去了。”一转念又担忧了起来:“晴儿如此不懂事,嫁入婆家后更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抬头看向叶青时,正好撞见这未来的小女婿含情脉脉对的看着女儿,嘴角含笑的样子,又觉得:“还是赶紧嫁出去吧!”
这场谈话本来应在一番客套和表白后,以在场所有人共同保守秘密,为苏泽从长计议作为结束。却被苏晴的一番话打断了。
苏晴说:“父亲,女儿虽然不懂朝政,但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今大家都知道五皇子已经知道了大哥的真正身份,我们还在这里从长计议,也不知道要从长个什么,难道要等到敌人把哥哥害死,把家族搭进去才算我们的计议够长吗?”
“晴儿,休得胡言!”苏将军呵斥道。
“女儿不是胡言,只是女儿觉得若我与哥哥为敌,知道了哥哥的真正身份,第一件要紧的事一定是害了哥哥,第二件事就是把所有能为哥哥助力证言的人全部抹杀。父亲和哥哥在外之时,女儿曾在与母亲在外吃饭的时候撞见了三皇子通敌,也因此被发现打晕扔在街上,逼不得已装疯卖傻,多亏知道叶青从小与哥哥交好,才敢信任叶青帮女儿与哥哥传话,否则在战场上哥哥恐怕就会落个通敌之罪或是战死沙场,如何有今日的荣宠?”苏晴终于控制不住情绪,边哭边说道。叶青默默拿出丝巾,苏晴接过,随便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如今父亲和哥哥都回到朝中,嘉禾遇刺一事看似与五皇子无关,可云府涉及云贵妃,云贵妃与五皇子既然已经结盟,其中有没有五皇子的手笔虽无证据,但也为未可知。晴儿若是五皇子,哥哥回来后下毒也好,闷棍打死也好,甚至不用立刻害死,只要趁着哥哥与同僚喝酒下些迷药,扒光了衣服丢在哪个寡妇家里做个仙人跳,或是以苏府名义安排些小厮在外打杀无辜百姓,苏府名声有瑕,皇上或者一时不管,但若再搞出些通敌的证据,到时候御史台一纸奏疏不仅仅哥哥,整个苏府满门都可以被拉下大狱里不得好死。”
“晴儿也不必多虑,五皇子终究生于皇室长于皇室,未必会如此下作。”鬼医安慰道。
“鬼医大人,晴儿不懂兵法,也相信天道昭昭,相信好人好报,相信哥哥和苏家会一生平安顺遂,但相信这些并没有用,如果我们自身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只是一味龟缩,想着或者敌人没有这么坏,恐怕到了万劫不复的时候,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全家受苦受难了。更何况父亲领兵多年,岂不知兵者诡道的意思,下作与否并不重要,一招制胜才最重要。”苏晴越说越激动,顾不得鬼医的身份呛声道:“再者哥哥的身份他自己都不知道,父亲就觉得什么秘密都藏起来是为了哥哥好,哥哥不是那等没有见识没有抱负之人,父亲怎知如果哥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就愿意这样隐藏在镇国公府里一生无为?还是父亲觉得哥哥定然不会愿意这样,定然想要争上一争,才不愿告诉哥哥?可女儿觉得如果若有一日他人成为太子后哥哥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难道不会怪您?或者哥哥终于成为太子甚至帝王,难道就不会因为担心他人质疑位子名不正言不顺而不顾亲情对苏府下手?”
听着苏晴的话,苏紫阳再次沉默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为自己只是以为女儿不懂事才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感到懊悔,家中之事,因为老夫人,夫人和弟弟弟妹持家有道,自己几乎从不过问,不知道女儿遇到这些事时是怎样的惊慌,而自己竟就这样接受了女儿受惊得了失心疯一事,未做他想。另一方面苏紫阳觉得眼前这个女儿自己仿佛很陌生,从前女儿贪玩只是知道吃吃闹闹,对朝政也好,局势也好从不关心了解,而今谈起朝中事务竟然也颇有见解,可见也不是那无知胆小的小女儿家,不愧自己将门风范,又颇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