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气堂表面上只是个治病救人的医馆,实际上却是夏西楼设立的禁地,里面隐藏着高手,每个角度都有眼睛在盯着。太岁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神偷进了门自然有专人监视,见到太岁从卧鱼儿的衣服里偷出宝石,职责所在,不能不管。太岁满心欢喜抽身就走,忽然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股寒风,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身躯迅速蜷缩成一个球,飞快向后躲避。既然被称为神偷手脚自然利索,果然被他躲过了突如其来的一刀。可是危机并没有解除,冰冷的刀锋就在眼前晃,太岁大惊之下头都不敢抬,好似刺猬一般滚出去,很快没入了水中。入水之后有了几分安全感,游出去一段取出自己特制的软管呼吸,不敢露头。心里埋怨自己,见到好东西就忘记了危险,这里是寒雨楼的地面,在这里偷东西根本就是在拔虎须,这下子好了,自己捅了一个大得不能再大的马蜂窝,休说保全性命,能剩下几根骨头就不错了。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想办法逃离此地再说。洞庭湖水面宽阔,藏身的地方很多,太岁认为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朝着另一个方向潜游,没走出多远,头上忽然落下一张大网,一下子套了个结实,来不及多想已经被拎出了水面。太岁身上有各种各样的脱身宝贝,虽惊不乱,手腕一翻取出一柄小巧的钩刀,挥动之下将网滑开,身子又落回水中。刚想游开,忽然听到雷鸣般的巨响,心里还在奇怪,自己身在水中,就算是打雷也不会有这么大动静。容不得多想,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激起了一丈多高的水柱,将太岁的身躯再度带出了水面,很快就被丢到了岸上。
太岁昏昏沉沉,好半晌才回过神,明白过来之后感觉到刺骨的凉意,原来身上衣服都没了,只剩一条短裤,被人倒吊在树上,和气堂里见过一面的青年手里拿着一根柳条笑嘻嘻站在面前。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只好开口求饶。青年指着自己鼻子发问:“你知道我是谁么?”太岁好言求告:“少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青年挥手就是一下,虽然只是一根柳条,打在身上却钻心的疼,太岁立刻改口:“大侠,我知道错了。”青年指责:“连我都不认得岂不该打?”挥手就是好几下,太岁的身上立刻出现了纵横交错的红印。神偷门弟子行走江湖之前都要仔细了解江湖中的各路高手,太岁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小冤家该不会是排名第二的高手卧鱼儿吧?要真是他自己就惨了。为了避免挨打先试探一下:“大侠是不是北极天尊唯一的弟子,排行榜上第二位高手?”卧鱼儿不讲理是出了名的,变脸道:“你认得我还敢偷我东西,不打你一顿别人会笑话我。”抡起柳条连打了十几下,太岁一肚子苦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惹上这个最不能招惹的小祖宗。这么打下去撑不了多久,太岁施展了神偷门的绝技,装死,闭住气息,双眼翻白,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卧鱼儿皱眉道:“这么几下就死了,没意思。”扔下柳条就想走,太岁还在庆幸,没想到卧鱼儿一转头又回来了,点指道:“原来你是个很有名气的小偷,在我面前装死,好啊,我生起一堆火烤烤,看你还装。”太岁连忙求饶:“小祖宗,千万别生火,要打尽管打,我绝不喊疼。”
神偷门弟子最大的信条就是生存,只要能活下去,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当初方景秋落到夏孤村手上也是一样,身份尊严无关紧要,脱身是最实在的。卧鱼儿歪着脑袋想主意,口里叨念:“听说过去捉住偷东西的都把手给砍下来。”太岁连忙求告:“砍了我的手就没办法吃饭了,血喷出来污了地方也不好是不是?”卧鱼儿缓缓点头:“流出血来影姐姐就要说我了。”太岁连忙说好话,卧鱼儿接着想办法,太岁早就听说过这位青年高手的难缠,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提议道:“我最会讲笑话了,不知大侠愿不愿意听?”卧鱼儿立刻点头:“快讲。”太岁勉强定一下神开言:“有两个呆子第一次吃腌蛋,一个人尝过之后问另一个:从前吃的蛋都没味,这个蛋怎么是咸的?另一个取笑他:你也太笨了,这等小事都不明白。腌蛋自然是腌鸭子下出来的,腌鸭子是咸的,所以蛋也是咸的。”卧鱼儿鼓掌大笑:“有趣,你再说一个。”太岁心里明白,自己根本没机会从这里逃走,就算逃出去也没有立足之地,寒雨楼势力太大了,没有谁能保护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哄面前的卧鱼儿开心,所以立刻讲出下一个:“有一个人最喜欢下棋,总向别人吹嘘自己的棋艺很高明,有一次与人对弈,连输三盘。别人问他输赢的时候他振振有辞地告诉人家:第一局我没赢,第二局他没输,第三局我想和他不干。”卧鱼儿眉开眼笑:“真好玩,输了还要吹牛皮。我好久没下棋了,不如你陪我下棋,输了就打你屁股。”太岁连声答应,先摆脱眼前的困境再说。
卧鱼儿做事随性而为,很快在湖边小亭子里摆下棋盘,太岁缓过神来之后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卧鱼儿乃是御口亲封的棋王,曾经在棋王大会上出尽了风头,自己这两下子根本不是对手,千万不能下什么赌注。棋盘摆好卧鱼儿就开出了条件:“赢我一盘二十两金子,输我一盘二十大板。”太岁立刻奉承:“在鼎鼎大名的棋王面前我哪里敢献丑。”卧鱼儿笑道:“有阵子没人喊我棋王了,这样吧,输我一盘棋讲一个笑话,如果不好听就打你二十大板。”太岁连忙应承,走一步看一步了。对弈之下太岁连输三局,卧鱼儿大笑道:“正如你所说,第一局你没赢,第二局我没输,第三局你想和我不干。嘻嘻,是讲三个笑话还是挨六十大板?”太岁连忙表示:“先讲笑话,不可笑情愿挨打。”卧鱼儿点头:“说来听听。”太岁肚子里倒是装了一些笑话,当时讲起来:“从前有个官老爷,最喜欢听人奉承说好话,每每心情不好就找来相士奉承几句,习以为常。有一回遇到一个只说实话的相士,相了半天最后说这位官老爷的面相就是兔子。官老爷大怒,让人把相士关起来。看守的人责备相士,老爷想听奉承话,实话实说当然自找苦吃。相士立刻请求再给老爷看看,官老爷果然答应了。相士出来以后重新看了半天,最后对看守的人说了:麻烦您还是把我关起来吧,不管怎么看老爷还是兔子。”卧鱼儿哈哈大笑,随即作出决定:“你这人还是蛮有趣的,不打你了。”太岁连忙道谢,总算躲过这一关了。卧鱼儿歪着头寻思:“偷了我的东西说几个笑话就放走太便宜了。”太岁连忙求饶:“我还给吊了半天呢,挨了好几十下,身上全是伤,这还不够么?”
寒雨楼声名远播,在钟离涧的调度之下秩序井然,像太岁这样的行径一定要接受惩罚。因为卧鱼儿的缘故耽误下来,太岁自然明白,想尽办法哄这位小祖宗开心。卧鱼儿脑筋一转有了主意:“这么办,我玩一回钓鱼的游戏就放你走。”太岁不知吉凶,只好答应。很快就后悔了,卧鱼儿口里的钓鱼不是平常人的钓鱼,而是将太岁当做鱼饵,绑在坚韧的绳子上,钓竿也很结实。卧鱼儿抓住钓竿将太岁放到鳄鱼池里面晃来晃去,吸引巨大凶猛的鳄鱼抢夺。太岁做梦也想不到钓鱼游戏是这么一回事,鳄鱼张开血盆大口扑上来,魂都给吓飞了,免不了大呼小叫。卧鱼儿不想让太岁被吃掉,这么做只是进行惩戒,表面上固然凶险,心里却有数。太岁受到惊吓,爷爷奶奶的乱叫,声泪俱下,卧鱼儿存心逗弄,不停地晃来晃去,太岁后悔到了极点,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偷了这位小祖宗的东西。折腾了半个时辰,卧鱼儿总算尽兴了,将太岁提了出来。太岁毫发未伤,但精神极度疲惫,瘫软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卧鱼儿微笑道:“欢迎下次再来。”太岁有气无力回答:“打死我也不敢来了。”卧鱼儿让人扔给太岁一身衣服,冲丐帮的面子随身的零碎一并交付于他,太岁千恩万谢,扎挣者离开了洞庭湖,内心里全是恐惧,这一趟太辛苦了,算得上是九死一生,说什么也不能再来了。
嫣然还在等候消息,太岁是师父的关门徒弟,神偷门下一任门长,绝不能有什么闪失。正在焦急中有人禀报,太岁回来了,嫣然连忙让人接入,见面之下吃了一惊,短短两三日,太岁好像换了一个人,形销骨立,精神倦怠之极。连忙询问:“师弟遇到什么麻烦了?”太岁苦笑:“师姐,小弟一时贪心,惹上了一场麻烦,能脱身出来已经要谢天谢地了。”嫣然连忙询问详情,太岁支持到这里已经十分虚弱了,说话都没精神。嫣然连忙让人预备吃喝,养足精神再说。郑兴邦得知太岁遇到麻烦也很关心,让人预备上好的酒与叫花鸡招待,太岁吃饱喝足之后总算有了几分精神,这才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讲述一番。郑兴邦轻叹一声:“当真是少不更事,夜叉组织展开规模空前的杀戮行动你不是不知道,夏西楼存心立威江湖,你在这个时候到他们那里偷东西,能全身而退真是万幸了。”太岁连忙道谢,如果没有丐帮帮主的令牌,自己十条命都没了。嫣然叮嘱:“今后可要记住这个教训,这次虽然受到惊吓,总算保住了性命。”太岁连连点头:“师姐所言极是,小弟今后一定长眼。”郑兴邦提议:“既然卧鱼儿喜欢听你的笑话,何不找机会接近一下?将来一定会有好处。”太岁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那个小祖宗可不能招惹,一旦来了兴致,用不着动手,吓也给吓死了。”郑兴邦点头:“我见过和气堂养的鳄鱼,果然凶残。”嫣然苦笑:“师父栽在夏孤村手上,师弟又被卧鱼儿戏耍了一个够,神偷门在这两父子面前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郑兴邦笑道:“还是知足吧,比较起来这两父子算是好相处的,如果遇上夏西楼,神偷门早就被除名江湖了。”
前一阵子夜叉的大举行动震动天下,有些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朝廷在暗中支持寒雨楼,再加上夏西楼与东厂的关系,这一股势力已经坚不可摧。越王党羽三十万人在短短两月之中被消灭殆尽,夜叉的能力以及夏西楼的铁腕令各路江湖人物为之侧目。这时候寒雨楼方面传来新的消息,夏西楼拿出巨资建造一只有史以来造价最高的大船,比海船还要宽大数倍,用料十分讲究,图纸出自高人之手,上下三层,每一层都在两侧安装了三十门火炮,前后各有九门远程火炮,一共是一百零八门,攻击力之强悍达到了空前的地步。关键部位都安装了铁板,坚固之极。夏西楼公开宣讲,大船完工以后贴金,仅仅这一项就需要黄金五十万两。这一份手笔令天下人羡慕不已,有钱就是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消息很快传到京城,皇帝正在为寒雨楼的实力担心,这股力量太强大了。得到这个消息更加不安,急急将刘公公找来商议对策。刘公公得知此事立刻开解:“陛下多虑了,夏西楼没有威胁朝廷的野心。”皇帝点头:“这一点朕早就明白,只是担心这一股力量,在夏西楼手上无妨,一旦易手就不好说了。”刘公公耐心解释:“除了夏西楼以外没有人能撑起寒雨楼,如果夏西楼离开,寒雨楼也就维持不下去了。”皇帝皱眉道:“他打造这样一只大船做什么?安装了一百多门火炮,攻城破寨太轻松了。”刘公公已经派东厂的人作了详细调查,也与夏西楼沟通过,当下和盘托出:“陛下不必多虑,夏西楼建造这样一只大船是为了出海。”皇帝一愣:“此话怎讲?”刘公公拿出一张图纸:“陛下请看,这只大船吃水很深,内陆根本走不通。”皇帝仔细看过终于放下心来。
这只大船果然是为出海准备的,夏孤村从异域归来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海上的各种乐趣,早就对夏西楼讲过,自己早晚要出海一行。夏西楼担心父亲一去不回,所以才花大力气建造这样一只船,上上下下至少需要一千多人,再弄得华丽非凡,出海的时候鼓动亲友们都跟着,如此一来父亲就不会轻易抽身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夏西楼知道自己树敌太多,准备在海外安度晚年,已经选择了大洋深处一座无人岛屿大力经营,有这样一只大船来往起来就安全多了。皇帝得知详情以后彻底放心了,夏西楼考虑得十分周到,对朝廷没有任何威胁。如今各地风平浪静,百姓们的日子也还不错,皇帝决定开科取士,认真选拔人才充实官场。另一方面要加强武备,尤其是神机营和水师,火器的威力很大,掌握了这股力量就能抵御外侮,消灭内患。一时间各地都忙碌起来,科考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主要渠道,一向都很重视,各地官员都认真对待,按部就班展开。加强武备却遇到了难题,原来朝廷五次远征耗费了大笔钱财,一直没有恢复元气,国库难以应付如此大笔的支出。刘公公出面与夏西楼协商,目前寒雨楼旗下聚集了全国各地的富豪,资金之雄厚完全可以用金山来形容。夏西楼对加强武备十分支持,一个国家没有强大的军力只能是待宰的羔羊。痛快表示全力支持,非但出钱出粮,还将自己名下一座船厂送给朝廷。刘公公大喜,有了寒雨楼的支持事情全解决了。皇帝也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军力得到加强,主要是明白了夏西楼的态度,这个人确实没有野心,对朝廷没有什么威胁。经过一系列的努力,朝上朝下,城镇乡村都呈现出一派兴旺景象,夏西楼极为明白,国家稳定对自己的生意十分重要,帮助朝廷也是在帮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