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临近,夏孤村父子一道前往开封,黑夜之中好做手脚,父子俩研究了所有的细节,确保万无一失。夜叉的出场方式还是没有变化,夏孤村也很喜欢,这个样子既神秘又有趣。先是夏西楼出战,如果对手过于强大夏孤村再出场,大夜叉王的装束很特殊,父子俩的武功又如出一辙,别人很难发现细微的变化。铁塔之下并排站着五个人,老妇人,马玉龙,幽萍以及马瑶红都在,正中间是一名宫装美妇人,容貌美艳却冷若冰霜,眉梢眼角全是杀气。夏西楼率先出场,傲立场中,淡淡道:“这一位想必就是斗姆宫主了?”美妇人吃了一惊,对方果然了得,竟然探明了自己的来历,当下冷言回击:“就凭你还没资格见宫主。”夏西楼这句话只是在试探,确定之后点头:“也好,宫主真的来了我只有逃之夭夭,今日倒要见识满天花雨剑法的真正奥妙。”美妇人脸色一变:“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夏西楼一甩头:“这不算什么,动手之前我想请问一下,海天第一剑侠楚江寒可曾破解满天花雨剑法?”美妇人颇为恼怒,飘身上前就要动手。夏西楼退后一丈调侃:“就算不想回答也不用如此心急,报个名吧。”美妇人心里有气:“你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不配知道我的姓名。”夏西楼一反常态,故意拉长声:“哦,我知道了,你们在君山坏了武林规矩,不好意思报名。”美妇人更是烦闷,想不到这个大夜叉王如此难缠,质问道:“你到底打不打?是不是害怕了?”夏西楼有意激怒对方:“跟无名之辈交手弱了我的名头,你不报名我就不打。”美妇人心里明白,如果对方掉头就走自己未必追得上,就算追上了交手也没多大意思,显得有失身份。无奈之下朝幽萍使了一个眼色,幽萍会意,朗声道:“我师父自号华萼夫人,如果怯战就明说,不必胡缠。”
夏西楼已经看出对方的修为,用言辞挑逗就是让对方心浮气躁,目的达到就可以动手了。华萼夫人亮出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飞身直刺,姿态轻灵曼妙,招式一气呵成,确实是罕见的高手。夏西楼喝一声好,舞动修罗刀冲上前来,与华萼夫人战在一处。刚一交上手夏西楼就感觉到十分吃力,对方功力高深,剑术出神入化,剑尖不时激射出剑气,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华萼夫人果然是罕见的高手,十几合就掌握了主动,剑气纵横,将夏西楼困在其中。夏孤村隐身在夜叉身后仔细观察,很快确定,儿子不是华萼夫人的对手,当即发出了暗号。夏西楼会意,看准时机施展魅影七杀朝一个方向撞过去,随即施展金鲤穿波身法从另一个方向穿出。华萼夫人变招奇快,随后跟了上来。夏孤村看准时机施展移形幻影,抢在了儿子前面,双剑射出两道奇光,直接穿透了对方的剑幕。华萼夫人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还有如此精妙的反击手段。父子俩衣着完全一样,又是在深夜,端的没有丝毫破绽。夏西楼隐身夜叉身后,夏孤村抖擞精神与华萼夫人战在一处。数十合过去,华萼夫人娇叱一声,剑气大涨。夏孤村毫不示弱,双剑指处嗤嗤作响,竟然也射出了剑气。夏西楼暗暗赞叹,父亲竟然修成了剑气,实在莫测高深。这一番交手让幽萍等人目瞪口呆,大夜叉王一直是用刀,怎么忽然发出了强劲的剑气?夏孤村难得与高手过招,越战越勇,与华萼夫人展开对攻,身法滑溜异常,招数匪夷所思。这一战无论如何是不能输的,华萼夫人感觉到对手的厉害,拿出了最后的杀招,剑锋画出无数剑花,月光下好似雪花飘飞,别具一番美感。夏孤村等的就是这一刻,拿出了独擅的绝技蝶翼双飞,双剑抖出两片剑幕,好似蝴蝶翅膀一般翩翩飞舞,展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两股巨大的力量撞到一起,双方都被震开到三丈以外。
交锋到了这里已经可以告一段落,夏西楼看准时机与父亲交换,傲立正中点头赞叹:“华萼夫人剑术果然高明,佩服。”华萼夫人感到难以置信,可是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一时间无话可说。夏西楼朗声道:“我已经给过你们两次机会,桃源仙谷的事一笔勾销,告辞了。”飘身隐入夜色。老妇人上前劝解:“夫人不要自责,对手如此强大谁也想不到。”华萼夫人无奈点头:“想不到中原还隐藏着如此高手。”马玉龙,幽萍以及马瑶红都没有发觉,与华萼夫人交手的竟然是前后两个人,交锋不利都有些泄气,先回南阳商议一下。马腾云得知结果失望到极点,只好去信通知锦绣山庄。穆云平颇感震惊,连忙召回派出去的人手,自己火速赶到南阳了解详细情况。华萼夫人显然很重视穆云平,不仅是因为昆仑掌门,而是看在楚江寒的份上。穆云平详细了解交锋的经过之后思索片刻想到了关键:“你们被骗了,与夫人交手的不是什么大夜叉王,而是我那三弟。”马玉龙第一个不相信:“不可能,人换了声音怎么会前后一致?”另外几人也表示认同。穆云平连连摇头:“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三弟和夏西楼都来了,施展移形幻影掩人耳目,你们都被瞒过了。”别人还是不肯相信。华萼夫人若有所思,猛然一闪念:“穆掌门说的没错,大夜叉王第一次穿出圈外的一霎那是另一个人挡住了我,后来与我对攻的不是大夜叉王。”众人面面相觑,眼睁睁的看着怎么可能出错?穆云平解释:“蝶翼双飞是我那三弟独擅的绝技,夏西楼只学到了皮毛,根本无法与夫人争锋。”华萼夫人连连点头:“没错,那一招巧夺天工,如果大夜叉王有此手段幽萍早就败了,根本不会有第二次。”老妇人还在怀疑:“大夜叉王真的是夏西楼?”到了这个地步穆云平实在无话可说,只剩下苦笑。马腾云喃喃道:“蝶翼双飞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不可思议。”
这个结果自然不能让大家满意,华萼夫人也没什么好办法,按照江湖规矩,这件事已经不能再追究下去了。大家都没有想到,江湖中还有人能够克制满天花雨剑法,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名门高手,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江湖过客。穆云平心里有数,十年前三弟的武功境界已经超越了自己,如今恐怕差距更大了。因为没有观战,只能向华萼夫人探询蝶翼双飞的威力。华萼夫人等跟前没什么人的时候才吐露实情:“表面上我与你三弟平分秋色,事实上我已经输了。”穆云平大吃一惊,华萼夫人轻叹一声:“蝶翼双飞这一招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如果不是你三弟手下留情,开封铁塔就是我葬身之地。”穆云平喟然长叹:“想不到三弟武功精进到了如此地步,羡煞我也。”华萼夫人却不同意:“不是武功的高低,你三弟胜在博大的胸怀,这一点与你师父有些相似。”穆云平颇为诧异:“夫人何时见过我师父?”华萼夫人解释:“初次会面是在十五年前,后来每三年见一次,目前为止一共见过六次。”得到师父的消息穆云平热血沸腾,急急询问:“我师父近况如何?”华萼夫人露出钦佩的表情:“令师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侠,到斗姆宫为的自然是满天花雨剑法。第一次成功破解越女剑阵,第二次闯过了四极殿,第三次就逼出了宫主。两次失利后最近的一次终于成功化解了满天花雨最后的杀招,成为百年来斗姆宫唯一的贵宾。”穆云平有些奇怪:“玉龙兄怎么从不曾提起?”华萼夫人一笑:“他不知道,令师到斗姆宫挑战时名号已经变了,相貌也很普通,只有拿起剑才展现出一代剑侠的风采,而比剑的时候玉龙都不曾在场。”穆云平微微点头,想起多年不见的恩师心内充满愧疚,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名利权势,与师父的教诲背道而驰。
夏孤村成功化解了满天花雨剑法,心中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涌起敬佩之情。这一路剑法已经超出了武功范畴,完全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比自己的蝶翼双飞还要高明。华萼夫人显然没有体会到剑法的神髓,如果达到了无形的境界,自己早就落败了。夏西楼倒是很兴奋,父亲的蝶翼双飞果然是当世无双的绝学。父子俩乘坐一叶小舟顺流而下,仔细探讨这一战的得失。夏西楼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武功还有差距,准备抛开一切闭关练功。夏孤村笑道:“你我父子的武功不是出自玄门,而是来自天地万物,要与环境完全融合才能进步,闭关是没用的。”夏西楼点头:“然则如何才能触发心底的灵机?”夏孤村沉吟片刻解答:“经此一战为父才意识到,这一段寻幽探秘,各地览胜也是一种修炼,没有人世喧嚣,没有争名逐利,只有天和地,我和雁影。虽然没有刻意钻研武功,但天地灵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脑海。”夏西楼若有所悟,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苦练多时的金鲤穿波身法。天色渐渐发白,父子俩都没有一点倦意,前方水面出现一个白点,靠近后发觉,原来是一个渔翁,坐在竹筏上垂钓。夏西楼有些纳闷:“哪有顺流夜钓的渔翁?”夏孤村注目细看,也觉得难以理解。小船逐渐靠近竹筏,眼看就超过去了,渔翁忽然甩动衣袖,随之卷起一股劲风,父子俩所乘小舟一下子翻了过来。要讲水性之精,这父子俩绝对称得上甲于天下,落入水中之后都是一个心思,飞快潜到渔翁所在的竹筏之下,同时使力,将竹筏翻了过来。出乎意料,竹筏上的渔翁并没有落水,夏西楼探头一看,渔翁好端端的还在上面端坐,心有不甘,又将竹筏翻了一回,渔翁还是稳如泰山。夏西楼一咬牙:我就不信不能把你弄下水。夏孤村却觉出异常,停下了手。
父子俩一左一右跃上竹筏,渔翁还是纹丝不动,当真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夏孤村郑重抱拳:“敢问阁下是哪路高人?寻我父子有何贵干?”渔翁没有任何反应。夏西楼虽然年轻却很沉得住气,父亲如此重视自己绝不能打岔。夏孤村的脾气固然好,却也不习惯低声下气,当下淡然道:“既然前辈不理不睬,我父子就当做一场玩笑,别过了。”飘身跃到底朝天的小船上,脚下一点,身形轻飘飘跃起,小舟翻了回来。夏孤村随即坐下,再不多说一句话。夏西楼回到父亲身边,心里还在奇怪,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小船继续顺流而下,可煞作怪,渔翁的竹筏并排向下流飘动,既不靠前也不靠后。竹筏与小船吃水不一样,同时漂流的话不可能速度相同,可那渔翁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夏孤村若无其事,夏西楼已经知道老翁是武林前辈高人,有意试探,父亲不发话自己乐得清闲。小船与竹筏随波逐流,夏孤村当真沉得住气,硬是对渔翁不理不睬,好象根本没有这回事。前方出现一个渡口,夏孤村径直登岸,将小船与那渔翁抛在脑后。夏西楼感觉十分有趣,离开京城以后已经很少与父亲单独相处了,机会难得,因此亦步亦趋。夏孤村沿路缓行,不紧不慢,与夏西楼闲谈一些见闻,看到茶坊就喝一会儿茶,路过酒家就喝两杯酒,优哉游哉。夏西楼四下留心,没有发觉任何异常,心里还在纳闷,那个渔翁到底是什么来路?看样子武功修为十分高深,当是极流高手。正在琢磨听夏孤村笑道:“又来了。”夏西楼连忙寻找,前方出现一辆独轮车,车上是两坛酒,推车的是一名老汉,佝偻着腰艰难前行。夏西楼颇为纳闷,这个老翁就是方才的渔夫么?
三个人逐渐接近,那老翁忽然打了个趔趄,独轮车晃动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来。道路虽然不算狭窄,但独轮车歪歪扭扭,竟然封住了所有方位,根本穿不过去。夏西楼这才认定,这个老翁武功修为高深莫测。夏孤村并没有停下脚步,该怎么走还怎么走,也没见有什么动作,轻描淡写就越过去了。夏西楼可没这个本事,被拦在了后面。夏孤村还是不紧不慢向前走,老翁显然生了气,呼呼喘气,胡子都被吹起老高,随手将独轮车摔到路边。夏西楼这才得空,紧赶几步跟上父亲,心里十分敬佩,低声询问:“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夏孤村一笑:“我没看出什么,完全是一种感觉。”夏西楼的武功修为还没有达到这种境界,不过却能够理解。两父子继续前行,夏孤村忽然又改了主意,重走水路,寻了一个尺半宽的竹筏,父子俩各持一根蒿子,一前一后,撑起来快捷异常。夏西楼心道:这样走法那个老翁一定跟不上。两父子使开蒿子,竹筏好像离弦之箭,顺着水流疾驶而下。走出半个时辰,夏孤村又笑了,夏西楼询问:“爹,那个老翁跟上来了么?”夏孤村点头:“就在后面,小心着点。”果不其然,身后的水面上出现一个身影,赫然是推酒的老翁,踩着一根长竹,双袖鼓起来向后甩动,风驰电掣一般赶了上来。眼看就要靠近,夏孤村招呼一声:“起。”两父子身形飞起,利用蒿子支撑,三点两点就到了岸上。长竹撞到了竹筏上,发出一声巨响,四分五裂,漂流开去。老翁身形跃起,在水面碎竹上轻点几下就到了岸上,双臂张开,恶狠狠向两父子扑了过来。夏孤村不躲不闪,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夏西楼就躲在父亲身后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