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被劫走的神医都是假的,是夏孤村有意安排,为的就是跟踪追击,查明真相。鬼医淳于期制作了很多人皮面具,装扮起来很简单。夏孤村让人通知儿子,另派人保护神医,自己跟在轿子后面追查敌情。抬轿子的四个人脚步极轻,走起路来无声无息,都是轻功好手,夏孤村多加了几分小心。轿子来到河边,两位假神医被搬到一条船上,夏孤村更放心了,在水里跟踪没人比得上自己。快速换上水靠潜入水中,贴到船底下用手扳住,倒要看看这些人要去哪里。船只很快离开洞庭湖,顺江而下十分快速,夏孤村紧跟在船尾,凭借高超的水性没有露出丝毫痕迹。天明时分船泊岸边,船上人并没有换车马,只用了些吃食就继续前行了。夏西楼暗暗缀着,长年奔波在外,身边预备得很充分。船行一日,进入了鄱阳湖,二更天靠上了一条大船,两位假神医被抬上了船。夏孤村仔细观察,从举止看来那黑白无常武功极为了得,要多加小心。这是一只楼船,上下两层,灯火通明。夏孤村艺高胆大,趁着夜色登船,悄无声息攀到了二楼,找到合适的角度观察聆听。船舱里十分宽敞,装饰华丽,正中端坐一名美女,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夏孤村感觉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想不起来。黑白无常分立左右,有人将两位神医抬上来,用熏香唤醒。这两人乃是淳于期的弟子,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当然惊诧,跳起身来质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美女出言安慰:“二位不要急,还认得我么?”假神医注目半晌摇头,美女有些奇怪,询问道:“任先生真不认得我?”假神医对视一眼:“什么任先生?我们兄弟姓万。”美女感觉出不对,让人仔细查看,这才发觉费尽心机竟然劫来两个冒牌货,不由得勃然大怒:“小辈,竟敢戏弄于我。”
黑白无常办事不利,一起请罪,美女并未责怪,吩咐人先把假神医关起来。黑白无常请示再去一趟,美女不准,掉包的事足以说明对方有了准备,再去没有一毫机会。黑白无常很不甘心,要求合力铲除夏西楼,美女还是不准,夏西楼没那么好对付。随即询问:“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留意后面?”黑无常颇为自信:“如果有跟踪的绝逃不过我们兄弟双眼。”白无常也是这个说法。美女缓缓点头,凤眼猛然一挑,叱喝道:“好大胆子。”抬手射出一道银光。夏孤村心里一惊,如此小心还是被发现了。这是在水上,没必要惧怕任何人,轻甩衣袖裹住银光,乃是一枚小巧的星形镖。上面的标记有些眼熟,来不及多想,黑白无常已经飞身扑上,从两个方向围过来。夏孤村的身法巧妙绝伦,不退反进,好似游鱼一般轻松穿过黑白无常直接跃入船舱。黑白无常大吃一惊,反身退回。夏孤村瞪视着美女询问:“你是什么人?”美女冷笑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方才要是逃走也就罢了,如今想走也走不成了。”夏孤村傲然道:“留住我可没那么容易。”黑白无常颇为恼怒,四掌齐出,掌力雄浑霸道,刚猛之极。夏孤村岿然不动,双掌左右击出,与对方的掌力轻轻接触之后身形巧妙地一转,竟然脱离了内圈,黑白无常四只双掌撞到了一起,发出巨响。这一手施展得极为漂亮,黑白无常大吃一惊,来人身手之高已经超乎了想象。美女让黑白无常退下,点头赞叹:“好身法,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夏孤村不大相信,在江湖中知道自己的人并不很多。可是美女却一语道破:“夏孤村,水性江湖第一,蝶翼双飞独步天下。”事到如今就没必要隐瞒了,夏孤村坦然承认:“没错,就是我。”美女咬牙切齿,恨意极重:“今日就让你来得去不得。”
从表情上看似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夏孤村回想自己的经历,从前的仇人都解决了,后来一直没什么仇家,面前的人到底是谁?美女亮出了一柄精光四射的宝剑,刚发出一招夏孤村就认出来了,吃惊道:“满天花雨。”美女冷笑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不妨挑明,本夫人就是新任斗姆宫主。”夏孤村已经意识到对手的强大,与黑白无常联手的话自己很难抵挡。当下不假思索,不等对方剑法展开骤然发出独擅的绝技蝶翼双飞,两道光芒激射而出,姿态美妙,威力无以伦比。美女以及黑白无常大吃一惊,全力阻挡,夏孤村轻轻巧巧穿窗而出,眨眼间落入水中消失不见。黑无常感叹:“好一招蝶翼双飞,堪称当代绝技。”白无常也有同感:“此人虽然年轻,与极流高手相较也毫不逊色。”美女顿脚道:“此人武功远非当年可比,进步如此神速,简直不是人。”三人默然相对,面面相觑,初次行动就遭遇挫折,后面的路更加不好走。白无常想杀掉两个替身泄愤,美女制止,这两个人在神医跟前学了数年,必然有些手段,还是有用的。夏孤村的出现说明行迹已经暴露了,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加小心,马上开船。却不曾想到,夏孤村穿窗入水却不曾离开,还藏在船底下,违反常理的行动往往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水性,只要在水里,天下没有谁能奈何自己。楼船驶出了鄱阳湖,沿着水路南行,很快靠岸换了车马。夏孤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从各种迹象来看对方并未察觉。车马走起来速度很快,夏孤村远远缀在后面,这一行人目标很大,不用跟太近。车马驶入了武夷山麓,夏孤村曾经来过几次,毫不犹豫跟了进去。
武夷山风景秀丽,山水相依,环境十分优雅。夏孤村来过数次,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转过一个山环,前方出现一座庄园,大门上的匾额大书两个字:黄庭山庄。夏孤村探查深山,并未留意这所庄园,眼看着车马驶入,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小心靠近。山庄侧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如果攀到顶上就可以监视庄园里的一切。夏孤村却明白,自己能想到的对方一样能想到,那个山峰一定有人严密控制。庄园背山临水而建,将九曲溪流引入其中,从水里潜入就简单多了。于是换好水靠,等到黄昏时分从水里靠近庄园。引水口比较宽敞,夏孤村轻松进入,经过几个转折,进入了一个池塘,里面有五颜六色的鱼,看到夏孤村纷纷四散。探出头去,原来是一所精致的花园,不远处有八角亭,回廊转折,颇有几分韵味。夏孤村喜欢的是天然景致,对这些亭台看不到眼里去。正在寻找进出的道路,远处忽然出现亮光,一对侍女打着灯笼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丫鬟,都捧着精致的菜肴,摆到八角亭里的石桌上随即推出。夏孤村立刻意识到,这里的主人要在亭子里吃酒消遣,这可是探听消息的好机会。夏孤村靠近八角亭,那个美女武功修为十分了得,这里或许还隐藏着更加厉害的高手,一定要多加小心。没过多久,脚步声传来,两名侍女开路,一对青年男女缓步走来。男子方面浓眉,二目炯炯有神,从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身怀绝技,女子则是船上会过的那一个。
侍女将灯笼挂在两边就退出去了,男女二人坐下来对饮。男子率先发问:“华馨,那蝶翼双飞真有那么厉害?”夏孤村立刻确定,那个美女以夫人自称,名号一定是华馨夫人。猛然想起华萼夫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位华馨夫人的面容与华萼夫人有些相似,难不成是那个患有重病的妹妹?斗姆宫一战场面十分混乱,没时间仔细查找,难道漏掉了这个人?华馨夫人称呼男子为斌哥,两人显然是一对情侣。庄园的匾额写着黄庭,这里的主人自然姓黄,名字就应该是黄斌。华馨夫人刻意描述了一下蝶翼双飞,随即发出感慨:“斌哥,如果你在场那夏孤村一定跑不掉,杀掉他斗姆宫的仇就报了一半。”黄斌没有那么自信:“如果蝶翼双飞真的如你所说那么厉害,我也未必接得住。”华馨夫人颇为诧异:“你不是已经进过厚德堂了么?”黄斌解释:“圣碑所载玄奥之极,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完全悟透,钻研三日所得十分有限。”夏孤村推断,二人口中的厚德堂里面珍藏着一块圣碑,上面记录了玄奥的武学。很显然,这一门武学比之满天花雨剑法还要高明,夏孤村立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华馨夫人颇为遗憾:“斌哥,这夏氏父子非但武功卓绝,还掌握着强大的势力,要报仇谈何容易。”黄斌轻叹:“祖有明训,家族中人不可涉身江湖,让乌头兄弟帮你已经是大大的破例了。”这乌头兄弟自然是黑白无常。夏孤村意识到这个家族很不简单,眼前的黄斌比华馨夫人还要高明几分,当是自己生平罕见的劲敌。黄斌开解道:“华馨,斗姆宫毁于兵乱乃是天意,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华馨夫人正色道:“此仇不报枉为人,你就不想为老祖母报仇雪恨?”
原来被杀的斗姆宫主竟然是黄斌的祖母,这一点夏孤村可想不到。黄斌对报仇表现得十分消极:“当年祖母回家,爷爷看气色不对,当即排演金钱,得杀星入命,兵火焚身之卦,当时就劝祖母在家里忍耐一月。可惜祖母坚决不信,断言人世间没有哪一股力量能够摧毁斗姆宫。想必是天意使然,最终遇劫身亡,非为人力,实乃上苍的安排。”华馨夫人坚持己见:“我可没有那么洒脱,不管付出多大代价,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黄斌颇为无奈:“你一心报仇,想没想过我的感受?”华馨夫人长叹一声:“作为妻子我应该好好陪伴你,举案齐眉,双宿双飞。可惜造物弄人,斗姆宫毁于一旦,此仇不报我活着都没有意义。”黄斌坦言:“爷爷金钱卜卦十分灵验,早就断言你报仇的事情注定失败,为何你还要一意孤行?祖母不相信卦象遇劫身亡,你又走上相同的道路,万一有什么闪失,将我置于何地?”华馨夫人也觉得对不起丈夫,温言安慰:“能不能成功并不是关键所在,只要我尽了力就可以安心了,那时候我一定抛开一切专心陪伴你。”黄斌颇为无奈,多年来家族一直遵循古训,隐居世外,没想到还是躲不开江湖恩怨。水里的夏孤村知道黄斌修为极高,稍微有一点异动就会被发觉,小心翼翼。两夫妻正在谈心,花园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乃是一名清矍的老者,夏孤村暗吃一惊,自己眼睁睁的看着,竟然不知道此人是怎么进来的。黄斌与华馨夫人起身施礼,口称爷爷。夏孤村立刻认定,此人就是庄园的主人。老者的态度十分平和,柔声道:“有件事要与你们夫妻商量。”黄斌有些奇怪,这个时辰爷爷应该在养心堂清修,就算有事也会等到天明,怎会来到此处?老者缓步前行,神态异常安详,不经意间随手一挥衣袖,虽然没有任何征兆,夏孤村却意识到危险,不假思索旋身而起,好似一条鲤鱼跃出水面,轻轻巧巧落在八角亭一侧。两夫妻大吃一惊,想不到近在咫尺藏着一位高手。看清面目之后华馨夫人大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夜就是你的死期。”夏孤村还是若无其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命的终结或许是另一个开始,再者说想杀我也不那么容易。”
可想而知,老者的武功已经达到了骇人的地步,华馨夫人指明来人的身份,黄斌颇为诧异,此人胆子也太大了。一切都要长辈来做主,老者微微颔首:“能避过这一招算你是号人物。”夏孤村微笑施礼:“不敢当,前辈武功已经达到无形的境界,佩服。”老者摇头:“真的无形你就躲不开了。”华馨夫人颇为欢喜,仇人到了这里绝没有生路。老者却很沉得住气,摆手吩咐:“换过衣服再讲话。”夏孤村十分从容,换下水靠套上衣服,整理一番上前见礼。老者点头赞赏:“生死关头仍能保持这一份淡定从容,阁下不愧为当代人杰。”夏孤村微微一笑:“前辈过誉了,小可不过是俗世一粒微尘。”老者随手一指石桌上的菜肴:“既然阁下如此洒脱,何妨共饮一杯?”夏孤村欣然应允:“荣幸之至。”两人竟然真的坐了下来,黄斌与华馨夫人不敢多口,就在旁边看着。夏孤村一路跟踪下来,根本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也不在乎是不是人家吃剩的,放开怀抱吃喝,很快就没什么菜了。老者立刻传话,不大一会儿有人送来新的菜肴。夏孤村吃饱喝足之后长出一口气,侍女上前撤下杯盘,摆上清茶。夏孤村端起杯来一饮而尽,脱口赞道:“好茶。”老者对夏孤村十分好奇,询问道:“面对生死仇人你真的没有一丝牵挂?”夏孤村颇为泰然:“当年斗姆宫主有很多机会可以脱身,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留在斗姆宫,明知是死路也从容面对。今日我的想法也一样,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如果回到从前,我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斗姆宫。”老者点头:“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你。”没想到夏孤村竟然说出另一番话:“跟前辈交手是自寻死路,我没有那么傻。”老者颇为诧异:“你到底想怎样?”夏孤村微笑:“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好丢人的。”老者冷笑一声:“你自认跑得出去么?”夏孤村十分自信:“如果只有我一个,脱身是不可能的。”老者心里一动:“你还有帮手?”夏孤村肯定的点点头:“非但有帮手,还不是一个两个。”抬手射出一道光华,到了半空炸开,光芒巨响传出老远,黑暗中骤然出现无数黑影,好似幽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