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北盟和卧鱼儿看到这一幕颇感震惊,卧鱼儿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肖北盟感叹:“好厉害的夜叉。”在夜叉猛烈的攻击之下三江水寨的寨墙很快燃起了大火,喊杀声响成了一片,到处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大夜叉王是所有夜叉的灵魂,在此之前总是在黑夜出现,今日一反常态,终于让世人领略到这江湖煞星的风采。众目睽睽之下身形飘忽恍如鬼魅,轻描淡写穿过寨墙,很快抢到了核心。三江水寨的旧人都出身绿林,归降是迫不得已,如今夜叉发动猛烈地攻势,这些人并不认真厮杀,纷纷跳入水中逃生。夜叉能够顺利潜入自然是内应的作用,绿林道讲究的就是义气。两股强大的力量就在水寨核心的聚义厅内外展开了激烈搏杀,夜叉虽然先声夺人,交起手来却占不到丝毫便宜,对手是锦绣山庄的精锐力量,高手众多,配合也很默契,双方旗鼓相当,争斗起来场面十分惨烈。夜叉全部是黑色紧身衣,损失多少一目了然,夏西楼切入核心之后就被数十人围起来,擒贼先擒王,只要杀死大夜叉王,所有夜叉都没了主心骨。夏西楼首次在化身大夜叉王的时候亮出了龙雀宝刀,日光下寒光四射,冷气逼人,刀光所到之处没有人能当其锋,锦绣山庄的剑士固然武功高强,却没有足以跟龙雀宝刀抗衡的利器,伤亡就避免不了了。夏西楼身法展开,宝刀神出鬼没,刀光蜿蜒好似龙形,所到之处刀剑乱飞,残肢断臂乱滚,血如涌泉,很快黑袍就沾满了鲜血。这等威风杀气让卧鱼儿兴奋不已,恨不得自己也参与其中。肖北盟劝解,事先已经说好了,不能反悔。
血腥搏杀中夏西楼发现了手持鬼剑的穆千山,虽然蒙着面也不会错,当下奋勇向前,气势如虹,要将这个人立毙刀下。穆千山早就被那股冲天的杀气吓住了,不敢交锋,在数十名剑士的保护之下且战且退。受夏西楼的影响,夜叉们越战越勇,在气势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锦绣山庄损失十分惨重。眼看形势逐渐明朗,夜叉即将获得全胜,没想到战场上忽然出现一支生力军,一名身形飘逸的白衣蒙面人挡住了夏西楼,长剑发出耀眼的寒芒,敌住了龙雀宝刀。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批高手,夜叉陷入了新一轮苦战。看到这一幕卧鱼儿颇为焦急:“哥哥撑不住了,我们帮忙吧?”肖北盟虽然脑子有些慢毕竟是顶尖高手,拦阻道:“说话算话,不能反悔。你看到那个白衣人了么?那就是锦绣山庄的穆云平,他用的就是一等一的宝剑偡卢。”卧鱼儿仔细观察,赞叹道:“这个家伙蛮厉害的,哥哥那么大本事都打不过他。”随着穆云平的加入战场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夜叉的劣势十分明显。卧鱼儿十分焦急,眼看着哥哥要吃亏却不能帮忙。肖北盟安慰:“不要急,你哥哥虽然打不过我,却有统领千军万马的本事,不会吃亏的。”果不其然,关键时刻一条高大的铁甲船出现,船头高高飘扬着夜叉的骷髅旗,旗下端坐的就是钟离涧,端坐在小车之上,轻摇羽扇,神态从容。卧鱼儿拍手欢呼:“先生来了,这下子好了。”铁甲船行进异常迅速,很快撞入了三江水寨,钟离涧羽扇一摆,背后好似孔雀开屏一般飞出无数人影。这一战双方都集中了强大的力量,互不相让,展开一场空前惨烈的血腥搏杀。三江水寨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修罗场,无数人在生死之间徘徊。
这一次夜叉几乎倾巢出动,钟离涧带来了夏西楼完全控制的无影夜叉,锦绣山庄也是精英尽出,这一场厮杀的规模已经达到了空前的地步。最关键的当然是夏西楼与穆云平,这是双方的核心。听琴之后夏西楼的武功发生了很大变化,刚好试演一下,龙雀宝刀发如雷霆,守如山岳,节奏明快清晰,一板一眼干净利落。穆云平的满天花雨剑法已经不具备任何优势了,二人势均力敌,苦战多时依然难解难分。在胶着中穆云平发出了一个讯号,数名夜叉骤然倒戈,向同伴发起攻击,这是锦绣山庄埋藏在夜叉的内线。这个时侯启动足以说明穆云平对此战势在必得。形势出现混乱,钟离涧当机立断,传下号令,率领最后一股力量亲自加入。穆云平大喜,钟离间乃是不懂武功的文人,借这个机会除掉,夏西楼就少了一条臂膀。摆手之间立刻有十余名高手扑上前去。钟离涧泰然自若,小车稳步前进,十余名高手扑到近前,也没见钟离涧有什么动作,扶手处忽然射出一张大网,将十余人当头罩住,紧接着弩箭齐飞,十余人眨眼间丧生。穆云平大吃一惊,这个钟离涧太厉害了。势成骑虎,退路已经没有了,穆云平果断发出讯号,又有一股力量加入进来。正是昆仑派马腾云与点苍派贺昆山,率领门下弟子加入战场。本来这股力量威胁不到夜叉,可是如今情况特殊,在僵持中一股很小的力量也能起到关键作用,何况这股力量并不算弱。双方都投入了最后的力量,锦绣山庄占据着明显的优势。夏西楼虽然取得了很大进步,要战胜穆云平还是很困难。夜叉内部的奸细严重影响到士气,形势十分危急。穆云平极为欢喜,胜利就在眼前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彻底铲除夜叉,今后的江湖全是锦绣山庄的天下。正在得意时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清啸,穆云平神色大变,不假思索发出了退却的号令,锦绣山庄所有人以最快速度撤出战场。
这一幕让夏西楼颇为吃惊,依穆云平的性格,这个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退却。可事实摆在眼前,穆云平亲自断后,所有人很快夺路退走,只留下一片狼藉。夏西楼随即传令,夜叉们集中起来退出三江水寨。钟离涧安排,让水寨的旧人打扫战场收拾残局。这一场大战让这些人目瞪口呆,心惊胆战,如此强大的实力太可怕了,一个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钟离涧转了一圈,认为三江水寨的地理位置极好,可以充分利用起来组建一支精兵。夏西楼不大懂军旅之事,就让钟离涧全权负责。肖北盟飞身上前,卧鱼儿坐在肩头满脸兴奋之色,两手不停比划:“哥哥,你们出场的时候太帅了,我还想看。”夏西楼缓缓摇头,这一战损失太大了,没心思调笑。钟离涧留在三江水寨安排重建的事,夏西楼登船返回寒雨楼,心里还在琢磨,是什么人让穆云平退走?看肖北盟就在身边,随口问道:“前辈可否听过那一声清啸?”没想到肖北盟很快给出了答案:“当然听过,那个家伙跟我打了好几次,本事可不小。”夏西楼心里一动,接着追问:“此人名号如何?”肖北盟一笑:“就是自称九华的那一个。”夏西楼猛省,这就难怪了,父亲早就确定,九华上人就是一代剑侠楚江寒,穆云平就是他唯一的弟子,正是这位海天第一剑侠阻止了这场血腥搏杀。心中颇为感慨,比较起来夜叉和锦绣山庄的势力都算不得什么,楚江寒才是当今江湖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谁也无法与之相比。
穆云平果然是听到师父的声音退却的,从自己踏入江湖的那一天开始就没见过师父一面,骤然听到师父的声音自然惊诧万分。师父的意思很明白,所以断然撤退,将所有人马安置妥当以后脱身出来,到一个长亭内等候,师父必然会有所交代。果不其然,九华上人出现了,穆云平感慨万分,大礼参拜,热泪盈眶。九华上人表情十分泰然:“云平,多年不见,你的翅膀硬了。”穆云平连声请罪,九华上人不以为然:“你没有什么罪,人生轨迹各不相同,你有自己的选择很正常。”此话一出穆云平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九华上人微笑询问:“你是不是觉得师父阻挠了你的计划?”穆云平连忙表态:“弟子绝没有这个意思。”九华上人点头:“如果不是师父出面,今日就是锦绣山庄除名江湖之日。”穆云平大吃一惊:“师父此话当真?”九华上人缓缓点头:“夜叉确实已经拿出了全力,可是他们还有一支强大的援兵,这支援兵就在附近,随时可能加入战团。如果不是师父这点薄面,你可就惨了。”穆云平连忙询问详情,九华上人解释:“你应该知道刺客盟,首领华馨夫人就是斗姆宫唯一的幸存者。经过一番接触夏西楼与其达成了协议,重建斗姆宫并结成了联盟。夏孤村在这里面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夏西楼动用了所有力量与你争锋,夏孤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从斗姆宫借来一批高手,他们一旦动手,一直在观战的肖北盟铁定忍不住,这位高人一旦出手,形势就会急转直下。”穆云平如梦方醒,连连拜谢:“师父关照大恩,弟子没齿难忘。”随即取下湛卢宝剑郑重道:“普天之下只有师父才有资格使用此剑,敬请笑纳。”九华上人摇头:“百策已经把青霜宝剑送给我了,这柄剑你就留着吧。”穆云平答应收好,心中感慨万分,如果不是师父出面,不管斗姆宫的力量强弱,夏孤村与肖北盟两人加入就足够毁灭锦绣山庄了。
九华上人胸怀磊落,并不隐瞒自己指点夏孤村父子的事,穆云平诺诺连声,心里有些明白,怪不得三弟将满天花雨剑谱慨然赠送,原来还是跟师父有关,心中十分感慨。师父虽然多年不曾露面,对自己的关照却一直没有停止。九华上人对夏孤村的评价很高,这个后辈淡泊名利,武功境界极高,小小年纪就步入极流高手之林,难能可贵。穆云平对这位三弟颇感愧疚,为了今日的地位自己付出了很多,事到如今已经分不清得失了。九华上人在徒弟面前终于吐露了内心的想法:“其实我很羡慕夏孤村那份洒脱,他过的日子是我一直追求的目标,可惜做不到,心中的牵挂太多。”穆云平点头认可:“有时候弟子也想过那种自由自在,潇洒人生的日子,可惜心事太重放不开。”九华上人颇为感慨:“能做到这一点一定与他高超的水性有关,身在水中就好像完全脱离了尘世,那一份宁静别人很难体会到。”穆云平深有同感:“这一对父子的水性冠于当世,武功进步神速,那个卧鱼儿得天独厚,早晚是江湖中一等一的人物。”九华上人语重心长交代:“知成之必败,则求成之心不必太坚。知生之必死,则求生之道不必过劳。”穆云平仔细回味话里的含义,半晌无言。就算锦绣山庄称霸江湖,必然有衰落的一天,自己的儿子根本撑不起来,一旦自己退隐,锦绣山庄必然很快瓦解,既然如此何必费那么多心思?九华上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为师本名薛九华,楚江寒只是个化名,改称九华上人就是为了避免盛名之累。”穆云平牢记在心,抓紧时间请教剑术,九华上人直言:“满天花雨剑法固然是当今绝学,你却不可能领悟到其中真谛,首先那是女子领悟出来的剑法,其次你的心思太重,完全放不开。”穆云平颇为失望。
师徒俩多年未见,穆云平依依不舍,眼看明月高升,九华上人颇为洒脱,长身而起:“你的路还很长,为师的路也远未到终点,只要情意在心不必朝夕相对。”穆云平提出了请求:“多年未曾见识师父的剑术,临行前能否让弟子领略一下青霜满地,雪舞梨花的高妙境界?”九华上人本想拒绝,看到穆云平双目中泪花闪动,朝夕相处的师徒之情涌上心头,轻叹一声:“也罢,你的剑术毛病就是放不开,要记住,施展剑法的时候要将人世种种完全抛在脑后,生死尚且淡忘,名利权势更是不值一提。”身形展动,轻飘飘飞起,好似一只翱翔天际的大雁,青霜宝剑无声出鞘,月光下地面上骤然布满青霜,半空中闪动的剑花好似纷飞的雪片,又好似飘飘散落的梨花,组成一幅醉人的美景。穆云平感慨万分,拜倒施礼:“师父好走。”美景逐渐消散,九华上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了。穆云平半晌未曾起身,回想自己的种种经历,最放不下的就是两位结义兄弟,这个遗憾怕是到死也弥补不了了。正在出神之际顺风忽然飘来话语声:“我的娘,这就是闻名天下的青霜满地,雪舞梨花,太神奇了。”穆云平心头一阵狂跳,不是为了有人在一边窥伺,而是为了说话人的身份,这种语声再熟悉不过,赫然是二弟燕鸿飞。起身寻找,夜色中两条人影靠近,前面的就是燕鸿飞,后面的赫然是当年的三弟韩雨,如今的夏孤村。穆云平与师父会面虽然情真意切却没有落泪,看到这兄弟二人心头一阵酸楚,热泪滚滚,俯伏于地施礼:“二位贤弟,大哥对不住你们了。”燕鸿飞与夏孤村紧步上前拜倒:“大哥不必如此。”事隔多年,三兄弟的手重新握到了一起。这次会面让穆云平十分意外,不过彼此的意思都很明白,心中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沉寂多时还是夏孤村最先开口:“大哥,我们兄弟既然对天盟誓,就是分不开扯不断的生死弟兄,往事种种随风去,相逢一笑泯恩仇。”穆云平颇为感慨:“好一句相逢一笑泯恩仇,鸿飞,三弟,我们月下三拜,将这些年的所有纠葛忘了吧。”燕鸿飞十分赞成:“好,就像当年一样。”三兄弟就在月下对拜,起身后都是热泪滚滚,这些年的经历对每个人都是一种煎熬。三兄弟的身份与当年相比已经有很大变化,一个是叱咤风云的江湖豪强,一个是游戏江湖的武林高手,还有一个是在武学道路上突飞猛进的极流高手,不过那真挚的感情与当年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