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真巧,妖尸适因连遭挫败,所来两起强敌,一个不曾困住,看出情势日非。加以魔女伏诛,去一臂膀,不得不由自己去请回毒手摩什。心慌意乱,神智已昏,以为北洞敌人只一沙红燕,业已逃走。失望之下,欲念冰消,竟没想到查看池中囚人,经过先前那等恶斗,水遁已全发动,如今是死是活。连北洞禁制也未复原,便往西、南两洞去寻一班残余妖党,查问完了当地情势,同往中洞会集计议。所以易静容容易易,毫未受到一点阻碍,便把燕儿送了出去。
燕儿只见易静神通广大,已然出入无阻,满心欢喜。等到了静琼谷,由袁星、神雕接进洞去,方知癞姑、易、李三人先后去往小寒山约请仙都二女,已然离开。听三人所说的话,好似易静不特无此容易,尚有灾难,心中还想:“总图已得,怎会如此?”静俟易静太乙神雷信号一发,立率众门人先行赶往。哪知等过两个多时辰,并无信号,心方疑虑。忽然眇姑和一同道飞来,禁止众门人出外,说毒手摩什少时就到幻波池了。后来癞姑、周、李三人约了仙都二女同来,这五人俱与易静交厚,虽然明知定数,问起前情也颇忧忿。英琼最是情热,谢琳自习宝箓以后,越发好奇喜事。依了她二人,直想仗着神光隐形护身,先往一探虚实,才合心意。经谢璎、癞姑二人苦口力阻,方始作罢。二女俱爱上官红美秀灵慧,甚是嘉勉。为了易静被困,虽然良友重逢,少此一人,有点美中不足,总算池中妖尸自顾不暇,未上门来纠缠;连毒手摩什,也被妖尸用媚术缠住,不曾出洞一步。因此双方均无动静。
众人俱盼时至,除妖救友。好容易挨到癸未日的前半夜,时正壬午,子夜刚过。依了谢璎,天明后再同起身。英琼、谢琳俱都不愿晚去,力主此时已癸未正日,易姊姊应该难满,理宜早往,早救出人多好,何苦令其又多受半日苦难。还有妖尸数尽今日,去晚了,就许错过时机,被她逃走。谢璎和癞姑、轻云一想此言不为无理,便同起身。行时燕儿为报救命之恩,也要随行。英琼笑道:“你不知昔年圣姑禁约么?在我们未承受仙府以前,凡是男子入洞,必吃大苦。仅我爹爹一人除外,仍被卫仙客夫妻打了一千斤铊。你是男子,如何入内?要不,你上次还许不致失陷呢。易姊姊请你先回,想也为此。我们这些门弟子,是男的全都不去,只带红儿一人。
你且权代留守,等仙府迁入以后,我们做了主人,再请你去,便可随意往还,都无妨了。”燕儿素听英琼的话,只得罢了。临行前,轻云忽向英琼道:“大伯父不要来么?现已到了妖尸伏诛之日,怎未见到?妖尸有毒手摩什相助,如虎生翼,莫如仍依谢大姊姊,稍候一会儿大伯父,比较稳妥吧?”英琼接口答道:“你也真多虑。照着掌教师尊密令和爹爹所说口气,时机已至,事情断无不顺之理。再照这次忍大师所示之言,明说妖尸应在今日数尽,便我们一回山赶了去,也能成功。只不过易姊姊灾难未满,彼时往援,虽早脱困,异日和鸠盘婆对敌,却有害处罢了。爹爹想必要在紧要关头赶来。我们又要除妖应敌,又要分头救人,好些耽延,早去为是。定数必成,还怕什么?再说,徒自耽延时候,我们快走吧。”说完,众人更无异言。好在如何下手,连日业已计议停当,无须再有商量,说走便走。
一出静琼谷,便隐身形,往幻波池中飞去。这是因为妖尸多了一个毒手摩什,邪法厉害;而且易静尚在困中。又因易静已将总图到手多日,洞悉全洞禁制埋伏的微妙,并能如意运用,如先将她救出,自己方面便可增加极大力量,少去许多阻力危害。妖尸所恃最重要的,便是圣姑遗留的五遁禁制诸般埋伏,有了易静,立可反客为主,势如破竹,一切迎刃而解,全局已然在握。只剩毒手摩什,玄功变化邪法高强,较难对付,遇时须仗有无相神光护身,方较稳妥。一行六人,照着预计行事,势须分为两起:一起绊住妖尸和毒手摩什,一起乘隙去救易静出困。这一来,仙都二女便应分开,以防毒手摩什侵害,才保万全。可是易静出险,又应在二女身上,恐分开减了力量。
还有英琼、轻云均是轻车熟路,知道好些地方的门户途向,易静被困之处,更是旧游之地,紫、青双剑也必须合在一起。英琼牟尼珠乃佛门至宝,能制五遁,具有极大威力妙用,也必须随同救人。去敌妖尸的人,未免吃重了些。癞姑、谢璎、轻云三人行事,均极谨慎持重,事前商计,煞费斟酌。最后癞姑觉着救人一层,注重佛光和牟尼珠的威力去冲破禁制,开那宝鼎。妖尸必以为此鼎乃圣姑当年至宝,连自己当日也是乘隙凑巧,能合而不能开,决无人有此法力。何况当地禁制神妙,变化无穷,外人也难擅入,纵有一二妖党防守,也易除去。这一路无须多人,有谢璎、英琼二人同往,必能济事。倒是对付妖尸,似易实难。谢琳不特有神光可以护身,近习绝尊者宝箓,专能伏魔诛邪,用在这一路上,正可一展所长。于是决定英琼引了谢璎,由中洞潜入,再转东洞去救易静。轻云引了癞姑和谢琳、上官红,自西洞潜入,转赴妖尸寝处炼法的密室,相机行事。
妖尸近来功候日深,虽早复体,但极爱她的肉体。知道大劫将临,日内必有强仇大敌来寻她的晦气。加以那日追赶敌人到前洞出口处,吃周、李二人冷不防打了一太乙神雷。幸是事前发觉北洞水宫重地有敌深入,估量来者不是易与,特意放下肉身,改用玄功变化,元神往敌,虽为神雷所伤,尚易复原。如是肉身,便许有甚伤残,纵能痊愈,正教中太乙神雷威力甚大,就许不是原质,为此更加警戒。又恐毒手摩什纠缠不休,万一为其所迫,玷污圣姑仙府,愈发不了。因此决计暂时不再以肉身出动,专以元神应付,既免伤残艳体,并免毒手摩什纠缠。那肉身本在西洞寝室玉榻上停放,已历多年。因为妖尸复体不久,便发现对榻玉牒上面所现圣姑遗偈,每一想起,又是心寒,又是厌恶,近日已把寝宫移向北洞下一层。
因是天生淫荡邪媚之性,一面防人法力比她高,强迫淫污仙府;一面闲中无事时又喜用那肉身卖弄风情荡态,撩拨妖党。等引逗得对方发了急,再以软语柔声,说自己功亏一篑,只待取到藏珍,离开此洞以后,无不任便,此日却万动不得。说时,元神也自离开,榻前禁制重重,人不能近。闹得一干妖党全是中心痒痒,抓挠不得,妖尸却以此为乐。众妖党自然愿她早日破去圣姑寝宫禁制,搜取藏珍,毁了洞府,一同离去。哪知妖尸虽然复体脱困,心神暗中仍被圣姑法力禁制,一到进退关头,便不能自主。总觉时机未至,寝宫中禁制也实厉害,有关存亡成败,由不得迟疑起来,老是迁延,委决不下。新近毒手摩什应召而来,与妖尸合力,将所炼几件破寝宫的法物分别炼好,方始议定癸未日下手,破了寝宫,搜出藏珍。东洞宝鼎能开更好,不能便看事行事:或同携走,或连圣姑遗蜕带幻波池仙府一齐合力毁灭,更觅新巢,以供长此淫乐。
这些情事,癞姑等经各位师长和眇姑等先后指示机宜,已明大概。因妖尸爱那一副淫躯媚骨无殊性命,为想声东击西,以救易静,入洞以后不问妖尸是在何处,先就潜入她的停尸之所,相机先戮她的躯壳。妖尸自不甘休,毒手摩什也必出手相助,等动上手,立以本门传声发出信号,另一拨潜往东洞待机的谢、李二人接到传音信号,立即下手救人。易静一出险,首先止住各洞禁制埋伏,再同赶来夹攻。这样,一任妖尸、毒手多么厉害,亦难幸免。至多毒手摩什数限未终,被他遁走。妖尸已应圣姑遗偈,断无生理。众人计策想得甚是周密稳妥,只是妖尸连遭挫败,洞门禁闭必严,其势又不能上来便以强力明攻进去。虽然听忍大师口气,入洞好似不难,但如去时稍早,机缘未至,便不能照着预拟,由中、西二洞分头入内。好在中洞禁制已为易静师徒所破,上官红所习木遁在妖尸以上,又经易周指点,恰是中洞戊土克星。如由中洞进去,再行分开,这样走法,上来戊土虽被制住,但须强闯庚金,比起上来冷不防由西洞偷偷穿过,一转即是北洞,自要难而多延时刻。但若此外无门可入,别洞又不是上官红之力能开,别人一出手便要惊动敌人,多受点艰难,也说不得了。
癞姑正和众人密语不几句,幻波池已是飞近,晃眼就要穿波直下。众人猛瞥见池面上灵木交错,飞泉激射中似有乌金色云光闪动,忙按遁光暂缓前进。定睛一看,就在众人目光到处,又发现两道青白光华,由池底冲波而上,已然快出水面,高起仅得尺许,便吃那乌金云光由下方急追上来,势比青光迅速得多,一闪之后超向前去,似光网一般,将两道青白光一齐罩住,立时便被兜压下去。疾如电掣,又出不意,连众人的慧目法眼也只三四人看得较真。跟着,便听毒手摩什的怪声哈哈狂笑,自洞底深处传来。同时,又有两声怒吼,声甚惨厉。底下声息便自寂然,只听泉声汨汨,飞瀑长鸣,仍和以往一样。
癞姑见状猛地心动,忙打手势,令众追踪而下。众人也已省悟。尤其周、李二人觉那青白光眼熟,必是日前卫、沙等逃人二次重来,不料遇见毒手摩什,斗败欲逃,又吃邪法擒回,不死必伤。照此情势,下面洞门必被来人攻破,现已开放,妖尸便要重新禁闭也必无及,更想不到有人来,正可乘虚而入。当时全都会意,一同往下飞降。落地一看,果然洞门竟有两处大开,恰是众人想进的中、西两洞,真个再巧没有。知道时机瞬息,稍纵即逝,忙照预定,各奔前途,分两路急飞入内。刚一进门,外层洞门首先徐徐自行关闭,跟着内洞门也闭。众人两路都是加紧前驶,惟恐迟则生变,入门直往里飞,毫未停歇。等内外两层门户一齐闭上,人已深入险地。
也是妖尸过信毒手摩什,又知他狂妄自恃,不欲过分示怯。不料事情如此凑巧,擒杀敌人以后没有立即闭洞。天夺其魄,行事疏忽,反把两层禁制止住,以免情人触动埋伏,恃强下手,万一吃亏,使其难堪。直到毒手摩什大模大样从容走入,才将各层禁制复原。一面卖弄风情,妙目流波,做了一个媚笑,昵声说道:“我自上次为两贱婢暗算,元神尚未复原,今夜子时便可功行圆满。事前和你破法,搜索天书藏珍,也须多用心力。有你在此,料他大罗神仙走进也是送死。我想此时回转卧室,调练元神真气,约有两个时辰耽延。却不许你跟着进来,又发猴急扰我。承你的情,明日起再长久补报,凭你把我怎样吧。”说时,媚眼中现出无限荡意。说完,故意笑吟吟往北洞寝宫走去。
此时毒手摩什迷恋已深,见状直恨不能抱着咬上两口,也不知她所说的是托词,还是畏惧圣姑威灵不敢妄为,无奈先有禁约,已然应诺,不便反悔。一想,此非情人胆小,照连日所见圣姑法力和她以前身受,确实难怪,只是心痒难搔。又见妖尸正然扭着娇躯行到转角,又回身斜睨,媚笑道:“你还不到中洞坐镇,去熬上这一日夜,只管看我做甚?”毒手摩什闻言,再也忍耐不住欲火,怪吼一声,一纵妖光,便要追扑上去。不料妖尸想他今日为己出死力,故意施展邪媚之术,有心撩拨,好使卖命,此着早已防到。含着媚笑只一闪,元神便即飞遁,紧跟着洞门便自闭上。毒手摩什却被她逗得啼笑皆非,急恼不得,欲火难消,发了野性,暴跳如雷,叫嚣起来。
妖尸这等捉弄,意犹未足,又在内传声媚笑道:“你枉自法力高强,修道多年,这块肥肉迟早是你的,共只还有一夜工夫也熬不过。真个要害我时,我豁出毁了多年功力,也自由你。上次如非怕你行强,不顾别人死活,也不会气走你了。今番急难相求,也曾想了又想,以为你既爱我,总可哀怜。哪知仍是这等强暴,分明仗恃法力,乘我危难,在你掌握之中,有意欺逼人呢。”说到末两句,便自哽咽,渐渐啜泣起来。毒手摩什听了,爱极生怜,转悔鲁莽,急急分辩道:“我实爱你,生死皆所不计。我也知你怕那贼尼,必定如约,决不相犯,只是我不愿一时不见面。依我脾气,如换别人,我早破法入内了。惟恐你不愿,权且隐忍。此时别无所望,请容我到你卧室中相聚,不问你是否调养元神,我先略微亲热真身,或是守在一旁,你总可答应了吧?”半晌,妖尸方始收悲微笑道:“好在凭你良心,真要逼我,你也未始不能破法进来。如若真心怜爱,你且在外放安静些,不要生气。到了时候,我自放你进来,只不许催,也不可违背日前来时之约,我便可容你亲爱一会儿,如何?”毒手摩什闻言大喜,连声应诺不迭。
二妖孽这一调情逗弄,众人却占了便宜,入时毫未受到一点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