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刚一露出疲态,正平即时令剑前指,“懒懒”的玄甲亲兵突然精神大振,不再以什为单位,而是以队为元,五队次递前展,聚成了锥形阵。
雷武骤然一惊,暗道不好,正平五队却已尽数向自己中军攻了过来。他知如此一来,已是失了先机,自已的“先发制人”,却成了“先发而制于人”。然而他毕竟为四修罗之一,用兵非是一般将领可比,深知越是此时,越不能消极而防,务须即攻且防,扰乱对方,使其不能倾力而攻。于是一面令大部回防,一面命数队攻击正平侧翼。
哪知正平部攻势不但极猛,攻击之法却也与寻常锥形阵不同。寻常锥阵,前部为锋头,攻击点全在锋头之上,侧翼只是保护。雷武之法原是不错,可以令锥形阵的攻击渐缓。然而正平这攻击,两部竟不是保护,而是同样的进攻,雷武用着扰敌的数队,刚与敌一碰,就成了激战之势。
此战法,乃是九柳八阵火诀中的“连城烽火”。
正平南中募此部时,就发现这些人勇悍之极,毫无训练之时,在亲兵十二卫的带领下,“侵略如火”之法就十分擅长。正平依其性格,在这些时日的训练之时,更是将“火”诀中的数中战法尽数习练。这连城烽火,便是其中之一。
此着重在全部无休止的进攻,无前部后部侧翼掩护之分,只要遇敌,便全部接战。这战法对士兵的体力要求极高,玄甲部都是正平亲选的精锐,此时来援,又是现下众人中的矫矫者,使其此着来,自是毫不费力。
马陵见了这等威势,早已激荡的站了起来。他一向以为自已急先锋之法,便是十分刚勇了,哪知和这连城烽火一比,竟逊色许多。急先锋重在先锋陷阵,好像石子入水一般,在其中激起波澜,乱敌阵型。而正平眼见战法,直如巨石压过,波澜未起,就已被这攻势尽数碾过了。心道玉将军这攻势,才真正称的起“刚猛无俦”四字。
在正平的强力猛攻之下,雷武再不能敌,原本两千余人,却被正平这五百人硬生生冲的后退再后退,果然从未有一人能过刚才正平立下的“剑界”。
雷武一股凉意生起,一面身自搏战,一面高声问道:“将军乃是何人!”
正平尚未回话,云飞在后大声喝道:“这便是用兵天下第一的镇东将军玉正平,玉将军!”
云飞此言固然是有涨自已威风,灭敌人志气之意,然而却也实是本意。当今之世,论起用兵,以三人为最。魏之邓艾,蜀之姜维,吴之陆抗。邓艾他是亲眼见过的,神妙自是神妙,然而也未必能过正平。姜维与邓艾伯仲之间,陆抗虽未见过,但料来所差也不远。他说正平用兵天下第一,纵是夸赞,也确非枉夸。他方才若是说皇甫伯尚用兵天下第一,那就是徒惹笑话了。
雷武思咐一下,目光一凌,又看了看那八字军旗,惊道:“玉正平……便是乾风军么?”
正平点了点头。
雷武身子一晃,只感立足不稳。自上次一战,乾风军威名大盛。他不在正军之内,对玉正平的名字没有听过,这“乾风军”之名,却是听过的。方才见了那军旗,也不知何意,当下才明白,所谓“乾风军”,便是由这“乾坤风林,火山阴雷”中的二字化来。
他知道自己决然不是他的对手。
双方又战数着,雷武部已所剩无几,而正平部的攻势却突然缓了下来。
正平虽然大胜,其实也非如旁人所见那般容易。自习九柳八阵以来,这雷武,实是他遇过的最强对手。幸好这些时日,他一直精研阵法,未敢再有丝毫懈怠,这才在战场之上,本能般的生出变着。现在想起,很多时候当真是凶险无比,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立时生出妙着的,只怕事后要让自己空想,再多些时间,也想不出。
他知此部之强,又从方才皇甫口中得知,这是邓艾座下四修罗之一,便有意留下些活口,细细查问,所以就不再令玄甲亲兵倾力而攻了。
雷武一见之下,却也知晓了此意。他凄然一笑道:“玉将军,今日雷武输的心服口服,能与将军一战,我此生无撼了。不过……”他眼光中忽地透出傲然,道:“你休想从我部这里,获得任何邓将军的信息!”
言毕,雷武横剑架于颈上,簌的一拉,自绝命于当场。
雷武刚刚自刎,只见雷武部残兵尽皆横剑,全部自尽。
正平现在饶是已历练不少,喜怒难形于色,也是一惊,暗叹邓艾治军之能竟至如此。他轻摇了摇头,回首收起了宝剑,命人将此间敌我尸首尽数埋葬,雷武则独葬于一穴。
这些事做完后,他向皇甫等人走去。皇甫伯尚皇甫仲陵二人眼见方才之战,对正平早已是心向往之,忙上前行礼。经这一会,不少身子健壮些的,毒也是缓了一些,勉强可以站起了。玄甲亲兵搀扶余下之人,一同向正平军营走去。
玄甲亲兵固是刚刚大胜,心中十分高兴,而其他人也是死里逃生,又见可以在如此将军麾下,也是高兴之极。一路下山之时,竟颇有歌声响起,全不似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
众人行到半山,见有一樵客正在打柴,都知此地之民大都以此为生,全不在意,仍是有说有笑的走去。皇甫仲陵正在紧跟正平,将方才的许多不明白之处相问,正平一一微笑作答。而已醒了的冷林正在缠着马陵,问刚才都发生了什么。马陵讲的略简了些,他便重新问过,让马陵不胜其烦,云飞却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补充。
众人渐行渐远都走下了南山。
而这时,那樵客回眼看了一下消失的众人,冷笑一声,扔下柴刀,回身向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