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清朗的月光终是随了即将湮灭的黑夜,渐渐地去了。留下的影儿,也是极淡的痕迹。洒在各处,是一片恍若透明的清冽。
寝殿内。明晃晃的烛光还在燃着。灼热的温度,丝毫未受那铜盆中渐熄的炭火影响。竟是散发出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光与热。
沛菡只感到眼前的轩辕洬,赫然变作了夜叉的模样。他晃在自己的面前,呲着锋利的獠牙,向她迎面扑来。那危险的气息,是迎面而开的形状,遍布着,仿若是连她的血液都要冻结的温度。
身体,不由得就变得沉重异常。连那本是清晰通明的思想,竟也渐渐变得混沌不堪。周身,只感到一丝丝力气从身体中被迫抽离。仿佛自己变作了一朵轻飘飘的云,渐渐地就脱离了这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地方。
就要死了吧!离开这个不尽人意的人世。再没有烦恼与悲伤,没有痛苦与折磨。携着浓浓的相思,投身地狱。化为奈何桥下最热烈的曼珠沙华,只为了等待一个刻骨铭心的良人。
不觉得,她的嘴角竟是扯出一个悲恸的笑意。连带着那泪流不止的眼目,也深深闭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脱离苦海的时候,轩辕洬却在这时,松开了他紧勒住沛菡的手。
“咳咳咳……”被放开的沛菡一阵急促的咳嗽。继而痛苦地附在床上,好半晌才睁开眼来。
面前,那轩辕洬仍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淡漠而疏离的态度,只让他如同了一个毫无生气的冰人一般,全身上下都束满了密密匝匝的冰碴。
沛菡有些心惊地看他,一张脸,直是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忌惮。不觉得,那身子竟是下意识地向后撤去。
“我不会杀你!”轩辕洬淡淡地说,然后有些脱力地倚靠在身后的床棂。
他的额头,已密布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许是因为方才扼住沛菡的动作,而让他失去了所有力气。
好在,他的伤口没有再次迸裂的迹象。如若不然,兴许他这个好不容易才渡过难关的生命,就要草草结束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恨你……”沛珊抚着自己的脖颈,泪眼婆娑地说。
脖颈处,那被他扼住的地方还是生疼。就连现在说话,也能够感到那里刺啦啦的痛楚。她不由得哽咽了,一双看着他的眼中,尽是赤 裸 裸的恨意。
轩辕洬的嘴角弯出一个莫名的弧度,望着沛菡,眼中带了好笑的神色。
“你就这么想死?”他问道,“嫁给我,你难道就这么生不如死?”
“是,我想死!可我就算是死了,也绝不会放过你!”沛菡迫不及待地说,一双泪眼中竟透出残酷无情的决绝。
四周,铜盆中腾起的热浪正浮动着悬挂四处的黛青色床帏。凛冽的颜色,便随着那如火如荼的热烈,一同翻波逐浪了。
身旁,轩辕洬正倚在身后的床棂上。微抬起脸面的模样,就如同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需要人们的膜拜与敬仰。炭盆中的火光在他身旁交相影映着,蹿腾而起的橘红色火苗,便在他寒冰似的眸中,欢呼雀跃了。
“虽然不知你为何会这样误解,但我并没有毁掉曲佩珊的贞洁。”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解释,又仿佛不是。
沛菡怔在那里。因为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让她生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并没有……”她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一双眼中,尽是一片怀疑的表情。然而,她这一句话还未完全脱口,身旁的轩辕洬就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她。
“好了,我累了!”他说,然后便深深地闭起了眼目。
窗外,那天边不知何时已现出了鱼肚白。晦涩而清寂的天光升起来了。掠过这个寒冷的秋末冬初的时节,将这一望无垠的世间,好似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
她不觉地叹出一口气来。望着眼前之人,心中怀有诸多的疑惑,像是上古的盘根错节的老树一般,无可奈何地纠结缠绕了。
……
就这样恍恍惚惚度过了大半月。
风月殿中,还如同了她初来时那般的清寂与静暇。时常,会有萱妃来此与她玩耍。亦有小安子在身旁伺候、说笑。这都是让她不感寂寞的所在。
虽然同住在风月殿中。可沛菡,却已有好几日未见到轩辕洬的身影了。
自那日与轩辕洬发生争执后,轩辕洬就一直被太医强调安心养伤。于是,他便变得深居简出起来。尤其近几日,他与风月殿中一个宫人暧昧不明后,更是变得如同大家小姐一般,竟是足不出户了。
这在沛菡看来都是极尽可笑的事情。虽然心中早已知晓轩辕洬是个风流不羁的人。可没想到的是,他竟会处处留情。
沛菡的嘴角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望着那不远处端着托盘进到轩辕洬殿中的宫人,苦涩地摇了摇头。
天空之上,许是因为快下雨的缘由,那天色是极暗淡的。虽是午时未过,可乌压压的天气却像是腥风扑面的怪物一样,竟是让人感到一阵喘不过气的压抑。
她坐在长廊中,望着轩辕洬寝殿的方向,不禁地叹出一口气来。
原本,自己该找轩辕洬好好谈谈。关于那日他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虽然不知你为何会这样误解,但我并没有毁掉曲佩珊的贞洁……”他那时这般说,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她的心顿时便纠结起来。
冥冥中,只感到他语气的诚恳。然而,却仍对他平日便不端的作风有所怀疑。若不是碍于面子不愿与他再有牵扯,她大可以直接冲入他的寝殿将一切都问个清楚。
她抿了抿嘴角,只感到一片羞耻的懦弱从心间缓缓生出了。
正在这时,那不远处的长廊尽头突然传出一阵吵闹的声音。沛菡好奇,便迈着步子过去了。
还未近跟前,便见到一个宫人正指着另一个的宫人责备。
“你就等着皇上发落吧!撞倒了皇上亲赐给娘娘的点心,这样的罪过你就算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一个宫人耀武扬威地说,另一个宫人只是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而她们的脚下,一个装了点心的桃木饼盒被打翻了,一众精致的点心从其中滚得满地都是。
“好姐姐,求你……求你救救我……”那蹲在地上的宫人呜咽着说,一张脸上尽是恐惧而悲恸的表情。
那站着的宫人没有理会她的言语,又数落了她几句,直到沛菡走到她们跟前,那飞扬跋扈的宫人才闭了口。
“娘娘!”那站着的宫人显然没有意识到沛菡此时会在此处,看着沛菡,眼中竟是掠过一片仓皇。然后忙与蹲在地上的宫人朝着沛菡深深地拜了,直到沛菡让她们起身,询问二人发生了何事,她们才惶恐地说出一番话来。
“娘娘,皇上看您脾胃不好,特地赐了点心下来。没想到竟让这丫头给打翻了……”那飞扬跋扈的宫人说着,然后指了另一边兀自抽噎的宫人,狠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