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快要被人流拥倒的时候,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紧紧地拥住了她,快速将她带离了疯狂的人流。
眼前,是愈发疯狂的人的脸。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得一时失了分寸,抱头鼠窜着。
远处,那禁宫中的侍卫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虽是惶急的姿态,可是仍旧是井然有序的。
不少宫人已经由各处的总管带领了,竞相拿着物什开始灭火。
空气中一片焦灼之物燃烧起来的气息。蒙迷的,只是呛人。
胭脂汀的上空,被那大火照得通明的四处,一片灼灼的声响。腾起的热浪,让整个灭火的场面也是一时失控。不过好在,皇宫各处的警戒措施异常到位,没一会儿的功夫,火势便被控制住了。
身旁,李隰望着远处的大火,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晦暗的火光照着他的脸,倒是让他的神色,好似变得温和热烈了几分。
方才,就在沛菡将被人群拥倒之时,便是他冲过来将她一把救出。若不是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也许,会被疯狂的人潮踩踏吞噬吧!
这样想着,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凉,而看着他的眼中,也化出了几分从容的感激。
有风,携着无比狂躁的气息,不断地吹着。夹杂着远处腾起的缕缕烟气,让那本是晦涩的天更添了几分混沌的色彩。仿佛挥之不去的污秽。
四周,经过侍卫们的努力,那些受惊的人群已经慢慢地安静下来。皆由派出的宫人领着,四散地往宫外行去。
她看着那些远走的人,突想到自己的父亲与家人,心下担忧,便也想随着那些人一同去了。
身旁的李隰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嘴角划出一个极淡漠的笑。想也没想,便跳到了树下。
原来,方才因为事出突然的缘故,他只好带着她跳到最近的一棵树上。禁宫中种植的各种树木,梧桐一类并不少见。如今,恰恰是这粗壮的梧桐,才救了他们的性命。
沛菡见李隰兀自地跳了下来,想让他帮忙放自己下去。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的,竟是没有说出口。
耳畔,那梧桐的树叶在这丹桂扑鼻的风中,恣意地吵闹着。哗哗啦啦的声响,仿若跳跃起的各种音调,变换着,只是在这样一个略显无力的夜中,留下一路苍白。
她望着树下兀自低着头的李隰,咬了咬下唇,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
“喂,你不下来?”李隰终于注意到了树上的沛菡,抬起头对她说了句。
她一怔,只是呆在那里。
“你不会是想在这儿过夜吧?本王可没有兴致陪你!”他不苟言笑的表情,冷冽的话语中透着几分严肃。
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他该是一个悲伤的人的。因为他留在她眼中的身影,太过孤单。
手,只下意识地紧紧攀附着身侧那茁壮的树干。两条腿连带着身体,竟是无来由的一阵颤抖。她在害怕,是的,她现在怕得要死!
“太……太高了……”她战战兢兢地说,眼神有些求助似的看他。
他望见了,只是微微牵动了嘴角,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
“你是要本王抱你下来?”他直白的话语,竟像是尖锐的刺一般,直插在人的心头。
她的心一寒,立马地摇了螓首。
“不……”
“那要怎样?”他不给她留一丝余地,势要将她最后一点残留的幻想也破坏掉。他冷漠的话语,是直插人心的刀剑。刺得人生疼。
远处,胭脂汀上的火光终是在一众侍卫与宫人的共同努力下,渐渐地熄灭了。整个禁宫的四周,好像一瞬间便归入沉寂似的的清寒。有无数黑压压的烟雾招摇在各处,像是纠结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结成密密的网,让人难以逃脱。
这火,起得倒是莫名其妙。像是有备而来似的。
她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不觉,却看到月洞门的外边,闪进一个人来。
“王爷万福!”那人看到正背身而立的李隰,显然一惊。怔愣间便福了身子,跪将下来。
“免礼吧!”李隰说了句,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何种情绪。
沛菡看了那来人,正踟蹰间要不要开口说话,那一脸严肃的李隰倒是先开了口。
“她是你妹妹?”李隰指了指树上的沛菡,对着身旁的男子说了句。那男子看着沛菡,脸上竟是现出惊喜的表情。
“沛菡!”
“哥哥救我!”她终是忍受不住这恐惧的折磨,不顾礼数地喊了句。
齐之昱见沛菡搂抱着大树的身子是不住的颤抖的,料想她吓得不轻,便谢过身旁的李隰,亲自过去将她抱了下来。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靠山,沛菡的一颗本是悬在天上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此刻被齐之昱抱在怀中,他身上的体温若有似无地传来,熨帖在她的肌肤之上,倒是让人感到一阵柔软的安心。
下了地,齐之昱并未将沛菡放下来。只是抱着她与眼前的李隰告辞了。
李隰看着他们的模样,微挑了眉毛,并未说什么。
耳畔,是飒飒的风声。纷纷扬扬的,连带着梧桐树上的叶子,也是洋洋洒洒地响。如飘絮,若白雪。袅袅绕绕,似乎不休。
“今日的走水……”在齐之昱迈开脚步后,李隰的声音才又隐隐地传来。沛菡感觉齐之昱的脚步滞了下来,便抬起螓首望他。
“虽未查明具体情况,但见这手法,却是那人所为没错!”齐之昱回过头去恭敬地说,一张脸上不再有顽劣的笑意。倒是平添了几许认真的表情。
李隰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大红的宫灯映照下,他的表情是不甚明晰的。影在这苍茫的夜中,只像个无底的黑洞,让人的心,漠然地就腾生出了万般苍凉。
他回过头望了那远处的胭脂汀。那里,被烧得焦黑的戏台正冒着滚滚黑烟。缭绕着,缠绵不尽。虽然那突如其来的火已被扑灭,可是,满目的疮痍却是让胭脂汀原本极美的风景,黯淡了少许。这是让人心生惋惜的事情的。
“我会彻查这件事情。另外,那一众民间的戏子……”
“回王爷,已经悉数捉拿了!”齐之昱当先地说,然后放下沛菡,径自走到李隰身旁,附在他耳上又说了些什么。
沛菡远远地看着二人的举动,心下虽说不解,但也并未太过在意。
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女流。而齐之昱,他不一样,他是要成为殿前司的人。这对于整个曲家来说,都是极大的荣耀的。毕竟,能成为皇帝的殿前司,那就说明,皇上已认可并且极其信任这人。诸如殿前司出身的,如今的丞相——曲寿延。
苍穹之上,一轮明月正堂而皇之地挂在那儿。萌发的飘渺雾气,像是层叠的薄纱一般,幽幽地,像是一弯弯无尽的回忆。
头顶,那华丽的大红宫灯还在兀自地燃着。明晃晃的光亮,借着清冷的月光,一泻而下。如同清澈到极致的瀑布,只拖曳出三个略显单调的影。而那影,却好似带了灵性似的,将那无力而恍惚的心情,拉了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