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他没事吧?”
一个小道士正襟危坐在床前,正给躺在床上之人搭脉。他这副样子倒更像是个郎中大夫,高金狗有点不自在地看着他,肚里还在寻思道:“这道士成不成?都说便宜没好货,唉,谁叫我这么个庄稼人没多少钱,只望他不要乱弄一气,小保才十三岁啊。”他对这儿子爱愈珍宝,前天小保回家说是肚子疼,原先也不当一回事,结果却是一场怪病,花了二两银子请镇上最有名的大夫出了个诊,说是气血两亏,非得用大补不可。他只是个寻常农户,哪能给儿子顿顿吃人参燕窝,惶急之下,正好碰见这个小道士,说是治不好不花钱,治好了得二两银子,才死马当活马医地将他带来试试。
小道士突然象察觉了什么,一把拉起了病人的手臂,五指象在弹琵琶一样从上至下按了一遍,突然又伸出两指在病人心口一弹,那孩子身子猛地一弓,咳了两声,呕出一股黑水。这些黑水粘稠如胶,腥臭不堪,高金狗吃了一惊,叫道:“道长,我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小道士将那个孩子扶起来,又在背上敲了两下,那孩子还在呕黑水,连鼻子里都有黑水流出。他道:“施主,令公子是中了邪,小道已将他体内邪气驱出,你采点菖蒲煎水,给他内服外沐数日,印堂无黑气即可。”
高金狗听不懂这小道士文绉绉地说话,瞠目结舌地不知以对,小道士才省得自己说得太文了点,道:“你采点菖蒲来熬水,给你儿子喝下去,再用这水洗澡,一天一次,到他两太阳这儿没黑气,就成了。”
高金狗连连点头,道:“菖蒲有,菖蒲有。”菖蒲是端午时插在门上的,山上遍野都是,并不用花钱。他见自己这儿子吐出黑水后,双眼已经睁开,人也精神得多了,不由大喜过望,一把搂在怀里,哭道:“小保,快给道长磕头。”心中却不住寻思道:“看不出这小道士的本事倒是不小,只是不知他会要多少钱。”
小道士道:“头就不必磕了,这个银子么……”高金狗一惊,忍痛道:“二两银是吧?道长,我是庄稼人,小保又没了娘,委实难过,能不能再……那个少一点?”原先说好是二两现银,足当他数月家用了,高金狗实在舍不得。
小道士脸一板道:“那可不行,说好的价钱,一文都不能少!”
高金狗苦着脸,伸手到怀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包碎银子。这包银子是他省吃俭用,准备给小保娶媳妇用的。高金狗平时掉了一粒米都要从鸡嘴里抢回来,要他一下子拿出二两白花花的现银,实在心疼的不得了。小道士拿了银子,掂了掂,想了想,从里面摸出一块三四钱的碎银子,咬了咬牙,把银包还给他道:“给你儿子买点吃的吧。”
高金狗喜出望外,接过银包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道长,你心肠这么好,菩萨保佑你多子多福,日进斗金。”至于道士是不是由菩萨保佑,而这小道士是不是该多子多福,他欣喜之下,也不多管了。
小道士一怔,连忙扶起他道:“菩萨就算了,多子多福么,嘻嘻,我是火居道士,可以娶妻的,借你吉言吧。”
高金狗道:“是是是,道长一定能生上十七八个大胖儿子,以后个个高中状元,个个做大官,娶丞相家的小姐。”
科举之制自前朝覆亡后已废止数十年了,到仁宗时才算重开,而且分蒙古和色目人一榜。汉人和南人一榜,无心就算有儿子日后考中状元,顶多也只能做到六部尚书,而丞相却只能由蒙古人或色目人担任,绝不会招个汉人做女婿,可是在乡民心目中,仍是书生与宰相小姐后花园私订终生后中状元那一套。他被小道士扶着,磕不下去,叫道:“小保,快给道长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