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紫宸殿之前,立夏一直以为紫宸殿内是极其奢靡而淫乱的。后宫三千佳丽,还有“七妖令”常伴身侧,“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虽然纵欲过度,但绝对不会在紫宸殿内歌舞升平。
他一个人在殿内是很安静的,不批阅奏折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看书下棋,或舞练功舞剑,或发呆神游。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为人,她真的会把他当成温良清贵的优雅公子。
这一日,立夏端着茶走进他的书房,看他正坐在暖榻上,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粒黑子,很用心的研究一盘棋局。
立夏走上前,轻轻将茶杯放在案前,“皇上,请用茶。”
墨非没有回应,视线一直盯着棋盘。
立夏以为他不愿被打扰,转身向外走去。
“你留下。”他突然出声。
立夏有些诧异,还是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托腮静静看他下棋。
看了半晌,觉得无趣,忍不住问道:“每天都是一个人下棋,不无聊吗?”
墨非迟迟没有言语,直到一局完毕,他收起珍珑,道:“朕一个人无聊,你一个人无聊,不如我们两个无聊的人在一起,做一些不无聊的事情。”
立夏坐直身体,脸上多了一层防备的色彩,“你想做什么?”
“会不会喝酒?”
立夏一抬下巴,眼底浮现一抹得意,“奴婢可是千杯不醉。”
以前没有眼盲的时候,她总是参加各种各样的应酬,酒量早就练出来了,只是不知道这句身体的酒量如何了。
“跟朕来。”
墨非站起身,向殿外走去,立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来到院中的一棵树旁停下,墨非转向她:“酒埋在地下,你挖出来。”
立夏不满地撅起嘴,就知道他不会好心请她喝酒。
拿着铲子挖了半米深,终于看到酒坛,吃力地将坛子搬出来,墨非已经准备好酒杯,放置抚子树下的石桌上。
墨非拆开酒坛封口,缓缓倒满一杯,立夏看的怔愣,这酒竟泛着浅浅的红色,看着就好想喝一口。
“真有这么神奇?”
墨非将酒杯推到她面前,“尝尝看。”
立夏端起酒杯放至唇边,轻抿了一小口,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这酒怎么会有花的香气?”
“这酒是用这棵树的花朵酿的。”墨非指了指身旁蓊郁的树木,“它是藏雪国特有的一种花树,花开在冬天,性情微凉,很适合在夏天喝。”
“好极了,这酒可以当做酒坊的招牌了。”
“这酒是朕酿的。”
“咳——咳咳——”立夏一口酒没咽下,被惊得呛了一下,“奴婢没听错吧,奴婢竟然喝了皇上亲自酿的酒?”
墨非没有言语,细长的手指执起桌上的碗,温文尔雅地品了起来,每一小口都是浅尝辄止。
人寂寞的时候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做出来,比如,和一个不太顺眼的人一起喝酒……
“我们这样喝酒太没意思,不如玩猜拳的游戏,输的人要喝完一杯酒,赢的人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立夏歪着头,笑着提议道。
“你确定要玩?那你可要做好喝酒的准备。”墨非一脸狂妄。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立夏不甘示弱。
抚子树下的两个人,有声有色地玩起猜拳的游戏……
黄昏的夕光淡淡的映照着大地,世间万物又将归于寂灭,等待次日的复苏。
两个人喝了很久,直到夜色完全降临。
最终,还是她不胜酒力,头倒在他的肩膀,沉沉睡去。
墨非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底情绪暗涌。
喝到后来,她已经微醺,几乎是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你感到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
“和清明一起上山采山菜。”
“你遇到的最惊险刺激的事情是什么?”
“和清明他们去河边踏青,回来途中遇到杀手,多亏阿九和将军,我和清明才没受伤。”
“你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清明的病可以痊愈。”
“你最感激的人是谁?”
“清明。”
差一点,他就要问“你最喜欢的人是谁”这样的话,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预感她还是会说“清明”的名字,他不愿听到这样的答案。
他以为她和北川秀牵扯不清,没想到和清明也不明不白。
她所有的答案都围绕清明,让他感到十分不爽。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不爽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她心里想着别的男人。
立夏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来,但也能想到唯一一种可能,是他送她回来的。
想到前一晚竟然不设防备地在他面前睡去,就无比懊恼,立夏用力敲敲自己不太清醒的脑袋,恨不得敲出一个洞来。
再面对墨非时,她多了几分不自然。
反观墨非,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立夏这才稍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