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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花前月下

冷月高悬,清辉涤世。高高隆起的琉璃屋脊,一抹如玉的身影静静伫立。他白如凝脂的手指,轻然捏着青龙杯,一双狭长的凤眸,遥遥的望着远处,神情落寞,清冷的影子在青瓦上孤单流连……

一席如雪的衣裳,缓缓从远处滑过,白色的面纱轻然解开,那绝美的脸颊在月色下,闪耀着震惊寰宇的瑰丽。

轻纱绾月,疏影横斜。屋檐的宫铃拂风醉舞,和着月下那纤细曼妙的身姿,仿若一幅珍藏万载的绝世佳画,令人心醉。

“烬,三千年了,你说过会来找我的,你说过的……”青色的液体顺着他完美的喉线,隐入深处。微醺的凤眸凄凉如霜,一滴清泪悄然滑落,瞬间破碎。

紫怜站在地面,仰头 望着月下的紫阙。他换下了最爱的红衣,穿着白色锦袍。白衣如雪,墨发如瀑。妖冶的凤眸落满哀伤,仿若受伤的小兽,舔着疼痛的伤口,无助而彷徨。

不知为何,见他难过,看他落泪,她的心,会痛苦,会不安。紫怜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脚下轻点,如白鹤般轻盈落在他的身边。双手慢慢伸出,从背后,轻轻地环着他精瘦的腰肢,绝美的小脸贴着他宽厚的后背,静默不语。

后背突来的温热,令紫阙身体一僵。当熟悉的清香弥漫鼻端时,他的心狠狠一抽。骨节修长的大手缓慢的附上了她的手背。

“紫阙”这一次,她没有喊他爹爹,也没有喊他紫紫,而是叫着他的名字。那一刹那,好似经过了漫长岁月,彷如她本应如此喊他一般。

紫阙身体一颤,震惊转身。大手颤抖的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泪光闪烁 “是你吗?”

“是你吗?”等不到答案的紫阙迫切的握着她纤细的肩膀。

“爹爹,你弄疼我了”紫怜秀眉微蹙,伸手拂下他的大手。她不喜欢,很不喜欢,他把她当成那人。

“对不起”紫阙失魂落魄的松开手,踉跄一步。望着眼前熟悉的身影,白净的手指,拂去眼角的泪痕,头也不回的离去。

紫怜站在月下,望着他清冷绝然的背影,心里一痛。那一刻,她的嫉妒如野草般疯长,那一刻,她才发现,她并不想当他视若明珠的女儿,她喜欢他……

紧握的拳头默然松开,掌心一片潮湿。那是他眼中滑落的泪珠,灼热着她的心。

夜未央,灯光泯灭。华丽的大床上,安静的容颜,隐在飘拂的帷幔中。一席白衣的紫怜,清然转身。顷刻间化为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小狐狸伸出爪子掀开帷幔,轻手轻脚的爬到了床上,钻进他温暖怀抱中。

紫阙双眸紧闭,眼珠微闪。紧了紧怀里的柔软,终是无言。小狐狸轻轻地闭上眼眸,缓缓睡去。紫阙却睁开了眼眸,他望着怀中娇小的身影,眼眸晦暗莫测。

妖界大门,三千年开启一次,每次三个时辰,大门有重兵把守。妖界大门大开,妖族执法者带兵遣将,前往人界,捉拿滞留人界的妖兽。

神、人、魔、妖、冥、佛六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各界出口都严厉把关,不让他族进入,也不许自族出去。这是万年前,六界之主在鸿蒙殿,与主神签下的协议。

主神陨落,各界骚动,六界的平静已不复存在。然妖界依旧恪尽职守,不许子民滞留人间。

妖界大门,紫玉堆砌。威严的门楣上,精雕细琢着霸气凛然的九尾狐狸,那紫色邪肆的眼眸,紫光闪烁,仿若活物一般。

夜色浓稠,妖界大门缓缓开启,八位长老分列两旁,严守以待。三长老、九长老、十长老骑着妖龙马,领着执法者,前往人界。

阴云闭月,天色猛然一暗。朦胧中,依稀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快速消失。

站在门口,笑的犹如弥勒佛般的七长老,老神在在的摸了把胡子,望着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只是望着不远阴暗的地方笑而不语。

远处,一席紫袍潋滟的紫阙,清冷的望着那离去的身影,大手一挥,赫然消失。

人界 暮雨国

暮雨国,古有花国之称。特别是它的首都雨城,更是百花环伺,令人目不暇接。

五月二十,乃暮雨国一年一度的桃花节。那天,年轻的少男少女,手执桃花,相聚一处,或结伴猜谜,或成群放河灯,或吟诗作赋,或执手踏上试情石,在桃花仙子的帮助下,定下来世之约。

夜如泼墨,寂静挥洒。闪烁的街灯在错落有致的房屋中,泯灭。街道夜如白昼,到处可见,成群的少年少女,手执桃花,在街道上走走停停,悦耳的笑声、清朗的话音,嘈杂的喊声,交织一片。

碧水印月,白堤河风缓缓。十里桃花,灼灼其华,美不胜收。西风预揽,花瓣如雨,倾洒天地。一抹娇小的身影突然从凉亭上滚落,笔直落在了一名蓝袍男子怀中。只见他容貌俊美宛若天神,便是整片天地都 因他而黯然失色,一头墨发随风浅扬,轮廓分明的俊脸没有任何表情。

怀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男子低眸,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趴在自己怀中,好看眉宇微蹙。

小狐狸恍然抬眸,恰好撞进一双微凉的眸中。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举世无双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他仿若夜空中清冷的明月,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薄凉。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好似潭水三千,令人难以窥测。

男子伸手将它提到眼前,深邃的墨眸,与之对视。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好看的紫眸浮出一抹疑惑。为何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的?小狐狸大为不解。

男子神色莫名,只是定定的望着它,而后将它放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金光一闪,一席白色纱裙的妙龄女子,静静的站在原地,她抬眸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转身径直离去。在紫怜转身的那刻,男子脚步一顿,心底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男子猝然转身,背后却是空无一物。他自嘲一笑,大步离去。

桃花纷纷,满目多情。紫怜漫步其中,感受着人间的热烈与喜庆。桃花掩映的凉亭中,一把长琴孤零的靠在柱子上。紫怜缓步走去,白皙如瓷的手指轻柔的抚摸着琴弦,清脆悠扬的琴音响起,紫怜莞尔一笑。抱着长琴,脚下轻点,悠然落在了凉亭顶上。

“引歌长啸浮云 剑试天下 /白衣染霜华/当年醉花荫下 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犹/记歌里繁华 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黄鹤楼空萧条 羁旅天涯/青丝成白发/流年偷换 凭此情相记/驿边桥头低眉耳语/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回首百年去/镜湖翠微低云垂 佳人帐前暗描眉/谁在问君胡不归/此情不过烟花碎 爱别离酒浇千杯/浅斟朱颜睡/轻寒暮雪何相随 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姗姗雁字去又回 荼蘼花开无由醉/只是欠了谁 一滴朱砂泪……”

“哪来的歌声?”大街上热闹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桃花深处,鲜有人去的‘桃花亭’顶上,一席白衣女子,和着纷纷的桃花,抚琴而歌。

“桃花仙子……”一位斯文的书生呆呆的望着远处,喃喃自语。

“桃花仙子?”他边上的大汉一听,神情一愣,突然兴奋的大喊“桃花仙子,那是桃花仙子……”

“桃花仙子?”众人一愣,片刻犹如开闸的湖水,纷纷向桃花亭涌去。然而,此时,那亭上绝美女子,却是清然一笑,翩然而去。这一举动,更令人们相信,那便是传说中令人心驰神往的桃花仙子。

“桃花仙子走了……”众人垂头丧气。

“是啊,我还没看清仙子的样子,她飞了,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卖河灯的大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试情石不是还在那儿吗?”

“试情石?”少年惊讶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呢?现在这个时辰不正好是试情石开启的时间吗?”

“对啊,对啊”众人附和道。又纷纷前往落雪湖。

传言,三千年前,一席白衣如雪的桃花仙子,突临人间,她见此处桃花繁盛,景色怡然,便在此静坐。当时,恰好碰到一对年轻男女走投无路,欲轻生,便将之救下。原来这对苦命鸳鸯,一个是穷秀才,一个富家千金,虽自幼两人有婚约在身,青梅竹马,但其父嫌贫爱富,想把她嫁给尚书的公子,无奈,两人携手私奔。

桃花仙子,不忍有情人被拆散,被落下试情石,若二人心意相通,情比金坚,跳下落雪湖后,脚下自会浮现一块巨石,将之托出水面;若两人中,一个不忠,则会双双溺死。结局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二人在桃花仙子面前缔结连理,相伴一生。这便是试情石的由来。

十里桃花,如雪飘零。细碎的花瓣,细细碎碎落在湖面,氤氲出一片瑰丽的绯红。岸边,一抹紫衣潋滟的身影,凌风而立。紫色的衣角随风徜徉,在空中划出一抹优雅的弧度。

他的美,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屏息凝神间,若万花齐放,青丝如银,俊颜如玉,刚柔相左,唇如桃丹,然而最为绝妙的却是那双紫眸华光潋滟,一望之下,心神荡漾,就像一个深沉而又极近诱惑的漩涡,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紫阙微眯着眼,望着碧绿湖水,耳中回荡着试情石的传说。他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一方绣着红色曼珠沙华的手帕。

试情石,试情试义,缘定三生。有情人双双跳湖,有情有义方会大难不死。而若一人试情,虔诚感动桃花之仙,那石面便回显现前世今生,你所挚爱之人的身影。这便是试情石完整的传说。

“烬,今天是桃花节,你说会陪我过的,也说过要与我一起踏上试情石,定下三生的盟约……”

紫阙手指一转,大步向前,一头扎进了湖中。

“有人跳湖了,有人跳湖了……”岸上,眼尖的大妈,见紫阙跳湖后,放声大喊。

“大婶,人家那是在试情”旁边的小伙拉了拉大妈的衣角,淡定道。

“毛孩子,你懂什么?一个人,他试毛的情?”大妈拍下他的爪子,嗔怪道。

“人家只是试试水温,方便他女朋友跳湖”小伙不紧不慢道。

大妈听罢,嘴角一抽,表示无语。

“快看,快看……”人群突然又爆发一阵 惊呼,只见不远处,一席白皙胜雪的身影缓缓从天边飞过,白色的烟罗迎风而绽,绝美的姿容在空中寂静炸开,惊艳了众人。

紫怜脸色一寒,直接从空中跳了下去。噗通一声,溅起高高的水花。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大妈此刻呆愣道“莫非,刚才那个真是试水温的?”众人无语。

碧波缓缓,清风拂面。众人紧张的望着湖面,看笑话的有之,担心的有之,想要验证试情石真伪的有之。

嘭,一声巨响响起。只见先后跳湖的二人渐渐浮出水面,他们脚下,赫然是一颗巨大的玉色巨石。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欣喜若狂,组团扎堆,前仆后继,趋之若鹜的——跳湖。

“看到了?”紫怜面色表情的望着他,心里复杂万千。他竟然为了 见那个女人而冒险。

“……”紫阙伸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水珠,静默不语。他不会告诉她,也绝不会相信。那一刻,他在试情石上,看见两抹身影,一抹是他挚爱的烬,一抹则是她……

“走吧”紫怜啪的一声,无情打下他的大手,转身便走。

望着她无情的背影,紫阙心中一痛,身不由心,手腕一转,将她拽进了怀中。

那一刻,寂静无声,山河失色。他的眼中是她,她的眸中是他。这个拥抱仿若跨越了千年万载,好似永无交接的日月,终于重现在了同一片天空。

其实,试情石,只不过是当年主神在岸边随意捡的一块鹅卵石,哪有什么逆天的能力?只因那块石头沾染了主神的一丝灵气,经日月洗礼,湖水润泽,久而久之,产生了灵智。它牢记主神之恩,长居落雪湖中,为人世间的痴男怨女,牵线搭桥。试情试义,原定三生。

有些人,有些事,也许只是造化弄人。那时满心笃定,坚决否认的结果,会在以后以那么惨烈的方式出现,想要后悔,才知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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