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清晨,露凝霜重,祝铭蔓穿着一袭淡绿窄袖衣衫,手捧一束新摘的白菊,提着食盒,轻步走向棠梨院。
与夏启佑成婚两月多来,祝铭蔓出入这棠梨院已不知多少次,然而今日一抬头看见棠梨院的匾额,却忽然怔在那里,止步不前。祝铭蔓无端地觉得这匾额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是为何。
夏启佑推开窗子,乍然看见如此静立的祝铭蔓,亦是一怔。
祝铭蔓回过神来,捧着菊花走了进去,换下瓶中昨日的花,将药碗放在案上,低声道:“昨天晚上……多谢你了。”
夏启佑淡然道:“无妨,路见不平,这种情形,换做别人我也会出手相助。”
“你在生气吗?”祝铭蔓试着问道。
“为何?”
“我没有多想,叫出了你的名字,是我不好。”祝铭蔓道:“可是你我二人联手,定能将那些人全部打败,那样他们便是听到你的名字也无妨了。为什么你……”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那些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吗?”夏启佑问道。
黑衣男子,灰衣人,被包场的六家青楼,以及,夏启佑曾流连不还的四个地方……凝香楼、四季楼、百花园、绣春阁,这四个名字一个一个在祝铭蔓脑中浮现。
忽然,祝铭蔓看着夏启佑笃定道:“不会的。”
“什么不会?”
“你不会与他们有关系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对我下杀手的。”
这次愕然的,却变成了夏启佑。微微一顿,夏启佑冷然道:“为何不会?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
祝铭蔓有些固执地看着夏启佑的脸:“我是你大婚迎娶的妻子。”
夏启佑不由得皱眉:“可你——还是卫国当今的公主!”
祝铭蔓追着夏启佑的目光:“什么意思?”
“凡是觊觎卫国这片土地的人,都有可能对你下手。而你最需要提防的,便是你身边的人。”
祝铭蔓愤然拉过夏启佑的手臂,逼视着他的目光怒道:“夏启佑,为什么到了今日你还要说这样的话?就算你失了天下再不甘心,如今的大势也已然如此了,卫国的天下是祝氏所建,如今回到祝氏手中,本就是正道。你若再有复辟之心,我……你这驸马之位,也保不住你的性命了,你知道吗?”
“用驸马之位保命?”一直平静的夏启佑亦闻言怒道:“原来当日这强加于我的婚约,是为了保住我的这一条丧国之君的薄命吗?在下的贱命又何劳公主这般挂怀,公主难道不知道,当日你兄长既然封我为乞命侯,当然要保我一条命,以便留我在世上承受羞辱,又怎会轻易杀我!公主这一番心思,可是枉费了。”
祝铭蔓凝视着夏启佑,只觉得自己的双眼瞪得发酸:“是我枉费心思?是我妄做小人?夏启佑,若非大哥封你为侯的时候,你在袖中藏刀妄图刺杀我大哥,而我大哥的亲随大臣一致请命让皇上降旨杀了你,我也不会……也不会那般不顾羞耻,当着众人之面,坚持向大哥请婚……”
夏启佑看着祝铭蔓涨得绯红的脸,目光中微有动容,轻轻别过头去,不再言语。祝铭蔓情急之下说出这些,只觉得浑身皆不自在,便也垂首不语,转身缓缓走开。一瞥眼看见案上的汤药,祝铭蔓低声道:“药凉了,你快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