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云雾,笼罩在整个皇城内外。
那雾气压得太低,仿佛就在眼前一般,触手可及,直叫人透不过气来。
远处,唯一能映入眼中的,是那浓雾里穿透而出的层层叠叠的红瓦高墙,殿宇楼阁,恰似天边一座又一座金色的岛屿,如画一般,恍惚间我似乎仍是身在其中,只是那红墙碧瓦,不知从何时起,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它们曾经是这样的熟悉,只在岁月荏苒,时光弹指刹那间,带走了太多的东西。而今,由此地看去,一切都已经离得这样远,即便没有丝毫的改变,却也早已不再是昔年的景象。
那城墙里记载了多少世人永远无法知晓的故事,转眼沧桑,成了过往。十五年的光阴,就这样从身边悄然逝去。
无数次,在梦中回去,还是那些人,还都做着那些事情。唯独活着的人老了,他们,都还是从前的样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乾福宫还点着火烛,却算不得亮堂。15年间,这里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她在时的模样。
“陛下,三更天了,这更深露重的,您龙体要紧,奴才扶您回重华殿歇着吧。”
“今日是她的生辰,朕再陪陪她。”硕儿站在一边早已红了眼眶,她的主子这一辈子不算白活。
殿里安静地很,连风的声音都在耳边清晰。侧殿的门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侍卫示意魏敬恩,在耳边轻轻几句,魏敬恩的神色有些惊讶,缓缓点了头,便打发那人离开了。
“是什么事?”他连声音也倦了,沉闷得很。
魏敬恩很小心地回道,“方才,天牢的人来报,里头那个人自尽了。”
皇帝只是冷笑一声,“真是会挑时候。”
依稀想起11年前的一些事情
……
“朕不让你死,死对于你是最好的解脱。朕要你这辈子都看到,天下是朕的,你夺不走,她也是朕的,人也是,心也是。”
“没有你,又怎么会是今日的局面,她这一生所有的悲苦都是你造成的。”
……
“陛下,臣妾盼着您振作起来。”
……
“朕和她还有一个共同的心愿未了……”
……
那响彻天际的哀悼声,回旋在耳畔,让所有的回忆无法再延长。
日头的光线越来越强烈,却也只是惨白一片,这皇城内外,再不见韶华明媚。
皇帝出殡,所有的皇室族人、朝廷官员着孝服由皇城东华门倾巢而出,大行皇帝的梓宫由72人组成的队列一路由皇城抬出,向皇陵而去。
在这浩浩荡荡的送葬行列中,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他们身着法衣,手执法器,不断地吹奏、诵经。整个送葬队伍长达十几里。街上的百姓无一不身穿素衣,一路哀嚎跪送皇帝灵柩。恍如要这山岳垂泪,便才是举国同悲。
他也走了,他的一生,他们的故事,连同这所有的记忆,也都该结束了罢。
而另天下人震惊的是,作为李朝第三位国君,北平匈奴,一统四海的他,却在身前已下令,不为自己将近五十载的人生,留下只言片语。
那么他日被载入百年后史书中的他,究竟会是个怎样的帝王。这段尘封的往事在笔墨间将如何流传于世,会不会依旧是世事纷扰,尔虞我诈,数不尽的生命在这硝烟中陨落,却唯独不见他们相爱了一场。而这些谁都不会知道了。
新皇即位,太后开恩,赏了百两黄金,让那些宫里的老人们终于得以出宫。
向昔日的姐妹辞别后,硕儿最后在乾福宫前跪拜,她想着,他日这里又会变成谁的故事,恍惚间,曾经的那些人好像又回来了。瑾蓉,绘歆,鑫儿,徐公公,还有他们的主子……
皇城在脚下越来越远,这个女孩儿的大半生也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