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离去后,刘娥竟无先前心思,心里倒舒坦了不少,想她句句话儿刺中自己心语,纵使自己嘴上不愿承认,心中也是那般想法。只是不想自己这事儿在王府也非秘密,风声走的如此之快!
刘娥这才灭了灯,更衣上床面朝里头昏昏睡去。楼下焚着的香味微微飘到楼上,正让人好睡,不觉东方发白,日头隐隐约约升起,只是雾还未曾退去,让人心思有些不悦。晨起之时,碧云、碧霞早就前来储凤台时候,发现刘娥还在熟睡,不敢惊扰,只好在外面侍奉,又不敢大声,也只有在储凤台外的亭子里小声说笑,又细心留意楼上动静。中途时候,赵元休也曾来看刘娥,可听碧云、碧霞回禀刘娥正在熟睡,也没进去扰她好梦,只是吩咐不惊动她便是。
碧云送王爷回去之时,领他到了宏祉堂后的一处僻静之地,这倒让赵元休满腹疑虑。
碧云按例不失礼节,低眉顺目地与王爷讲话:“奴婢领殿下前来,有一事相禀,不知奴婢是否当讲?”
“你既领本王到此,想必要说的也是重要事情,讲罢!”赵元休这话里依旧是之前柔和,好似无一点脾气一般。
“殿下好生聪明。”碧云笑着顺了一句,这倒让他放下防备,碧云这才将话拐入正题,“奴婢有一言犯上,不过都是为了王爷,只是奴婢若说出来,还请王爷莫要动怒才是,否则奴婢是断然不说的。”
“无妨,想你也算是我王府忠仆,本王倒肯信你。”原来,这碧云原就是侍候韩王的婢女,虽入王府不久,却能处处解人心思,故而才让碧云到刘娥身边伺候。
“那奴婢可便直说了,”碧云这壮了胆子,想起如今跟随的主子,待自己也如姊妹,自然处处要为姑娘想着,才下定了心,“这些日子,还是请殿下少来储凤台罢!”
赵元休微皱紧了眉头,有些不解:“这是为何?想这堂堂王府,皆是本王一人所有,如何本王就来不得了?”
“瞧着,还是奴婢不说的好,倒让殿下不快罢?”
“倒也没有,你且说罢!”赵元休只为继续往下问,才将之前心中几分怒火咽了下去。
碧云只得壮了胆子,顾不得王爷是否恼怒,只道:“可是王爷让婢子说的!”于是,理了头绪,“殿下这些日子来储凤台越勤,只怕姑娘越是不肯理睬!殿下应知姑娘芳心归属,只是此人如今非是王爷!姑娘贞洁,自始皆守着身子,只怕殿下也是知道。如今,殿下来得越勤,只怕姑娘心里越是难安,如此下去,只怕终有一日要与殿下生分了!”
赵元休听了这一番话,心里不知怎的,有微微怒火生起,想发作却又不好发作,何况此事本也算得自己越轨,只按下气来,问道:“想这王府众人,哪个不想得本王宠幸,怎的她却如此?”
“可偏是姑娘如此!”碧云话中又添了一二分刚强,又问了一句,“殿下是如何对姑娘动情的?”
“动情?本王从来守男女大防,从未对她动情!”赵元休只强冷笑一声,其实他心中也是清楚,这话说得何等违心,只是有碍身份,不便说出罢了。
“殿下心里明镜儿似的,何须自欺欺人呢?记得当日殿下对奴婢说过,刘姑娘如何挺身相救。奴婢亦感佩服刘姑娘胆色,只怕这‘真、勇、慧’,才引得殿下动了真情。”
碧云一语道破赵元休的心思,这下倒让赵元休不知如何分辩,竟难住了,欲说还休。
碧云又接着说道:“殿下既然知道姑娘为人,理应顺着姑娘些才是。”
“这该如何?”赵元休有些不明白这话中意思。
碧云自幼跟在赵元休身边,素来知他才华横溢,今日竟不知她这话意思,只觉可笑;不过也是难怪,想他身在情中,自然为情迷惑,也只有依依解释与他:“殿下若要姑娘转圜心思,倒也不难。殿下想想,可曾答应了姑娘何事?”
“这……”赵元休到了此时不知怎的,竟想不起来。
“好啊!原来殿下从未把姑娘的事放在心上……”碧云故意指责了一句,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可想起自己与他尊卑有别,也不好多言,遂收回了剩下的话。
“姐姐可别如此说,让本王好好想想。”赵元休仔细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出答应刘娥何事,这时候竟怀疑起碧云所言不实。
“殿下真真儿是贵人多忘事!”碧云话中略带斥责的意思,才云,“殿下竟忘了姑娘进府为着何事?”
赵元休听到这,才想起刘娥所负丁谓之仇,身世之苦,无奈道:“非是本王不愿详查此事,只是那丁谓是否已死,实在棘手!就算能够查出,倘若他真见阎罗也就罢了;可若是他还存活于世……”赵元休说到此处,竟不敢往下再想,因那刘娥念的都是丁谓,倘若他真的未亡,自己恐怕与刘娥再无希望。因此,心中越想越是不悦。
碧云看出那王爷心中的顾虑,怕他因这点私心,从而真正负了刘娥心意,想出一计,道:“殿下不必担心,亦无需焦虑,奴婢一句话殿下细想。便是丁谓真能侥幸活在世上,以殿下本事,自然能盖着真相。”
“不妥不妥!”赵元休连连又推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丁谓未死,咱们又瞒着她,可万一哪日有人走漏了风声,想娥儿岂不更要怪我!”说完,不禁皱紧了眉头,一脸不悦的神色。
碧云见他果真上钩,心中窃喜,则道:“既如此,那殿下可只有如实回了姑娘了!”
“这……”赵元休转过身去,那眉间越发深锁,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莫愁。倘若丁谓未死,殿下如实告诉姑娘,想咱姑娘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定会感念殿下恩德。可到那时,姑娘心里还能给丁谓留多少余地?何况殿下此番情意,姑娘定然不舍,那时如何选择,可在姑娘一念之间了,这样岂不是给殿下赢了姑娘芳心的筹码?”
赵元休仔细想想,也是一理,且都于自己有利无害,此时后悔先前私心太重,断然依了碧云的话。
碧云心中何尝不喜,原本担心这激将法不甚管用,如今见他全然依了,又为姑娘申了冤屈,更是两全其美。看时候又不早了,也又与她福了一礼:“殿下,这会儿子了,怕是姑娘也醒了。奴婢不能久离,亦不敢打扰殿下公务,奴婢可要回去伺候了。”
赵元休点了点头,自己也要离开,心里只是赞叹碧云小小年纪有此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