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转过身去将她扶起,又在妆盒里找了把紫荆钗和几个小的点翠贴片让她给自己戴上。又只见那盘起的发髻上,头发与饰品相衬,甚是妥当,也不输什么气质。
很快,妆已妥当,一切皆备。刘娥想起先前事来,怕她因前番训斥多心,又对她言道:“妹妹,之前也非我有意训斥你……”
刘娥话未说完,已被碧云接过话去:“奴婢明白,纵是姑娘真的训斥奴婢几句原也理所当然,奴婢亦不敢有何怨言。”
刘娥听她这话中,皆是自甘卑贱,想起她的情形,又是为她悲悯,又是为她愁闷。想来同为女辈,竟是同自己当初相仿,自甘堕落。心里又只问何因,其中有何因果而迫使女辈们如此,莫非社会风气不正,莫非环境成就,又莫非遭遇使然?刘娥心中声声回问,有谁能解?
待她正要起身,只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碧云则扶他桌边坐下。看这来人时,却是小丫头碧霞。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楼下伺候么?”碧云问道。
“禀姑娘,是殿下跟前的竺莫姑姑求见,特让奴婢上来通传。”碧霞微微屈膝答道。
“竺莫是殿下贴身的人,既是她来了,想必定有要事,咱也不可拂了她的面子去。”说着,便起了身,让碧霞前面带路,碧云紧跟其后。
到了楼下,碧霞领着刘娥进了前厅,只见竺莫正站在门口候着,听到脚步声,赶紧上前见了礼。
刘娥细看她身上,只见她一身衣衫已经湿透,不知何故,想起外头雾水:“到此时了,莫非雾还未退去么?”说完,则依例坐在主位上。
“雾倒小了许多,只是奴婢先前去了趟秀芳和其他姑娘那儿,占了水气,才湿了衫子。让姑娘见笑了。”竺莫低着头答道。
“嬷嬷坐罢!”刘娥指着那旁的空椅,客套了一句。
“不敢。姑娘为主子,奴婢身份卑微,哪敢同姑娘一处坐下?”竺莫推辞道。
“无妨。论辈分,嬷嬷可比我年长许多呢。如今我虽入住储凤台,也不敢忘从前身份,何况我又未有册封,哪里成甚么正经主子呢?尊卑有序,当有嬷嬷之位。”
刘娥一番话让竺莫不知如何是好,虽是王府老奴,却唯唯诺诺起来。
“嬷嬷请坐罢!”刘娥又请过一声。
碧云见竺莫正左右为难,则谦逊地对竺莫言道:“姑娘既让嬷嬷坐了,嬷嬷只管坐下便是。你这执意不肯,知道的说你嬷嬷守着礼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姑娘素日苛待下人呢。再若此时蓦地进了人来,岂不扫了姑娘的颜面?”
果然是王爷面前当差过的人,可说出的话却句句令竺莫无可反驳,真是新人堪比老人了!
竺莫听着碧云的话,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也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她如此设身处地为主子着想的胆色,便忙着道了“谢座”,才坐在最下首去。
“嬷嬷来了,奴婢且先去奉茶罢!”碧云知道竺莫来是另有要事,故寻了借口出去,又福了一礼,与碧霞使了眼色,二人一同出去了。
堂内只剩刘娥与竺莫二人。碧云、碧霞刚出去时,一时都寂静无言,堂中如若无人一般。
待碧云二人走了一会儿后,才听刘娥悠悠开口:“嬷嬷有事请讲罢!”
“原也非是什么大事,本也不必退下两厢伺候的丫鬟,实则刚刚奴婢不敢坐在此位正是为着此事其中缘故。”竺莫应道。
“现下无人在此,嬷嬷可讲了罢?”刘娥又问了一声,显然不知其中何因。
“是,”竺莫随即起了身子,离罢座位,微微屈膝,又答:“奴婢听从王爷吩咐,如今也算姑娘身边伺候的奴婢了。”
“哦?”刘娥不知王爷为何有如此安排,不解这里头缘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竺莫又禀道:“王爷说了,这些日子只怕公务缠身,边关战事连连,怕是不能来看姑娘了。又恐姑娘这些日子忧闷寡欢,碧云、碧霞这等小丫头们伺候不周,才将老奴调在储凤台伺候。”
“哦。”刘娥点了点头,心里只觉那赵元休如此做法,实在也费些心思,又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如此安排,“如此说来,以后嬷嬷都是伺候储凤台了?”
“正是,奴婢日后定全心全意侍奉姑娘,不离不弃。”竺莫又屈了一膝。
想这竺莫不愧是王爷贴身侍奉的,又是府里的老人,礼节拘束样样不曾失落半分。
“如此,嬷嬷稍候到王爷面前复命时,替我好生谢过王爷。”刘娥小声地吩咐道。
“领命。”
“对了,王爷将嬷嬷调到这里,身边可还有几个贴心的伺候着?”刘娥心里不知怎的,有些担心赵元休的起居来。
“姑娘这倒放心。想咱王府丫鬟小厮无数,除了奴婢,还有好些个老人跟在王爷身边,也有些小的,都是王爷幼年时贴身玩伴,哪个不知王爷脾气秉性?”竺莫一句道出了那赵元休身边的人来,而刘娥不知赵元休身边的人,只听竺莫几句话也糊里糊涂地信了。
“姑娘只瞧碧云那丫头如何?”竺莫知她玲珑心思,怕她有所不信,则借了碧云为例来问她。
“碧云?”刘娥细思及碧云,才又幽幽开口,“我瞧碧云、碧霞那两个丫头模样儿都是好的,再论人品、衷心,也是数一数二的,可真是难得的好奴才。”
竺莫听她这番对碧云、碧霞的夸奖,才笑道:“这便是了,这俩丫头,想必姑娘也是知道的,从前可也是王爷面前的人,因此姑娘莫要担心王爷身边没有可心的人儿伺候了。”
刘娥今日也不知怎的,听了这些话,又是全然相信了。可竺莫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听从吩咐,不敢说明真相罢了。
“不知姑娘还有何话要老奴传给王爷的?奴婢好回去复命后再来伺候姑娘。”
刘娥想起楼上许多珠宝,便让竺莫一同随自己上了楼,寻了一个锦匣,将许多贵重的东西收拾在其中,交付与竺莫:“这珠宝匣子嬷嬷带去,回禀王爷便说,非是奴有意拒绝他一番好意,奴心领了便是,只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奴平日里也用不上。还请嬷嬷定要将话带到才是。”刘娥再三嘱咐道。
竺莫小心地接过这锦匣,双手捧在手里,又怕摔了,看着她如此明事理,心里又是高兴,难得王爷身边能有如此人儿为妻为妾,真算得是王爷三生修来福气,则点了点头:“姑娘的话,老奴都记下了,定然将锦匣同话一并带到。”
刘娥这便送了竺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