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下,妈妈的背似乎有时驼了,青雨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心里泛起了丝丝的悲凉,难道这就是乡下女人的属命,长大,结婚,生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长年累月地经历日晒风吹雨淋,再慢慢老去。
听了青雨的话,妈妈的身形似乎顿了顿,没有说话,径直走了……
天知道妈妈心里想的是什么?青雨低头看看手里的鸽子蛋,晶莹的泪水流出了眼眶,也许妈妈也有妈妈的无奈吧!
就从那个星期天开始,青雨很少见到她的妹妹,也再没有见到程健,也许是他们在有意无意间地躲着青雨吧。
可青雨还是知道了,妹妹也不喜欢,想介绍人提了几次,可最终还是藕断丝连,似乎是妹妹下不来决心,听说,每次在集市的茶馆里去退婚时,程健的爸爸妈妈都要以去看心雨为借口,到了青雨们的家,几说几说,把心雨的心又说动了,于是,又把心雨接到他们家。
这样一来二去,青雨的爹爹也生气了,说心雨在耍他,本来都说好了退婚的,谁知程健的爸爸妈妈一来,心雨就变了。
唉!多年以后,青雨才明白,妹妹为什么会这样,爹爹妈妈总是一副严肃的面孔,对儿女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副严父严母的样子,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尝不到一点点来自父母的温情。
就拿青雨来说吧,除了对父母的敬和怕,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不过,在感情上,青雨心底里还是很依赖他们。
长大后,她也才知道,也理解母亲的苦心,他们只不过农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祖祖辈辈都在这片黄土地上劳作,哪怕纵有对儿女有千般的爱,他们都不会用言辞表达出来,又加上生活的艰辛,太多的杂事,也把心中的柔情淹埋,这样就忽略了儿女们心中的感受。
而程健的妈妈不一样,总给人一直和蔼可亲的感觉,这让小小的心雨尝到了来自父母的温情,然而小小年纪的她,也许在那时还不知道困惑,怎么也不会明白,和她生活一辈子的是程健,而不是他父母们。
时间就这么轻悄悄地过去,又是几周过去了,青雨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她仍然没有和妹妹碰过面
在父母面前,她也很少说话了,父母也再也没有提起心雨的事情,在心里,她不想要父母生气,另一方面,她为心雨感到悲哀,却又无能为力,心雨也从来没有在她这个小姐姐面前提起过关于她和程健的事。
快放寒假了,那也是一个星期天,青雨像往常一样,走过那些长长的山路,翻过几座高高的山梁,自小就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这些都是很平常轻松的事情。
冬天的风,仍在轻轻地吹,由于走了长长的山路,青雨雪白的脸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两颊有了胭脂般的红。
在这个山的脚下,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弯弯曲曲的小河,河的两旁竹林婆娑,清清的河水静静地流淌,倒影着山崖的影子,青雨过了河上的石桥,放下书包,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站在那个路口上乘凉。
在那个年代,像她这样还在上学的女孩少之又少了,能读高中的更是寥寥无几,就她们那个村,和她同龄的也就她一个,别的村也有,不过隔得好远,所以,每一个周末,一般都是青雨一个人回家,再一个人去学校。
由于要带一个星期的粮食,在加上书,青雨有时感到压在她肩上的重量比山还重,呵呵,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倒有时,妈妈知道青雨的体力不行,又路远,有时妈妈就送她,帮她把东西给他背到里学校不远的地方再回去,每次这样,看着妈妈两鬓在风中飘动的白发,青雨感到特别的难受,在心里怪自己没有用,要是那次中考,听了班主任的话,她青雨就去读中专,就不用读高中了,那么现在对爹爹妈妈也减少好多的负担了,也或许,小妹不会这么小就订婚了。
唉!都是我的错。青雨在心中责备自己,她现在没有能力去说服父母不去相信那算命的话,没有能力去改变妹妹的命运,现在,她连自己的命运、前途都感到渺茫了,过了年就快高三毕业了,青雨从心底泛起一抹无力感,她对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的一切充满了迷茫。
“青雨。”正在愣神间,从后面传来一个喊她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村的一个和她同级不同班的同学。
“仪铭。”青雨笑了,和她打招呼。
“这么巧,遇到了你,我还正担心一个人去学校呢!”仪铭一脸的笑。
仪铭走了过来,放下放在背在背上的东西,在青雨旁边站了下来。
青雨笑了一下,眼睛仍然习惯性地望着远方。
“嗨!青雨,想问你一件事,你不会介意吧!”仪铭打破沉寂,似乎很小心地对青雨说。
青雨转会目光,看看这个爽直的女孩,从初中起,她们就同班,可到了高中,青雨读文科,仪铭却读理科了。
“你……你妹妹……”仪铭话说到一半,就迟疑了。
“什么事,你说吧!没有关系的。”看着仪铭欲言又止的样子,青雨反而笑了,仍然用淡淡的语气说。
“哦,你妹妹是不是和程健……”仪铭看着青雨,小心地问道。笑容在青雨的脸上慢慢地消失,这是她的心病,是她最不想触及的问题。
“对不起!”看见青雨变了脸色,仪铭不好意思了。
听了仪铭的话,青雨醒了过来,她脸上升起了一抹淡笑:“没事!”
“因为……因为……”仪铭紧紧地盯着青雨的脸上,仍然欲言又止。
“你怎么啦!”青雨有些奇怪,她知道这个仪铭的性格,爽直,善良,藏不住话。
“程健不是她们那里的人吗?”青雨忽然想起来了。
“你说吧!仪铭,究竟怎么回事?”青雨盯着仪铭。
“我这周回去听说了你妹妹的事,其他倒没有什么,就是……就是……”说道这里,仪铭又变得支支吾吾了。
青雨睁大了眼睛,继而把眼睛转向远方,仍是淡淡的语气说:“你说吧!没事的。”
“程健原来定的亲,已经几年了,你知道为什么退掉了吗?”仪铭说。
“为什么?”青雨一脸的疑惑,这一直是她奇怪的问题。
“是……是……”说到这里,仪铭停住了,脸也红了。
“你说呀?”青雨到着急起来,肯定是很重要的问题。
“他们说程健没有生育能力呢。”仪铭红着脸说,不敢看青雨,期期艾艾地说。
“啊?”青雨惊呀了。
“他们都这么说的,就你们家不知道吧!”仪铭又补充道。
那时的青雨虽然什么也不懂,可也明白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孝为先,无后为大。”
青雨到有些急了,本来程健就大心雨那么多,现在居然还出了这样的事,青雨一想起心雨,她的心都疼死了。
“你别说我说的哟!”仪铭看见青雨铁青着一张脸,知道自己闯祸了,于是,一再叮嘱青雨。
青雨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学校里的这一周,青雨不知道是怎么过去了的,好不容易到了周末,青雨回到了家里。
这一个周末,她倒看见了妹妹,但她还是忍住了,懂事的她,不想让妹妹和父母之间挑起事端,这一切就让她去承担吧!她觉得她该好好和爹爹妈妈谈谈,或许还能帮到心雨点什么,看看心雨还稚气未脱的脸,青雨在心里说不出地难受。
可又怎么避开心雨向父母说那件事情呢?青雨为难了,因为青雨一说,依照爹爹的脾气,肯定是一场暴风骤雨,青雨的本意是想提醒一下父母,虽然在那个时候,小小的青雨什么也不懂,但是,她还是希望她的亲人们都幸福。
那夜,没有月亮,山村的冬夜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它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那天,刚好隔壁村的一个人过生日,要放电影,那时候,在山村里,人们过生日最隆重的方式就是镇上的电影队下乡来,播放两三场电影,由于农村那时没有什么娱乐方式,周围村子里的人都要去观看。
心雨也是个孩子,她也随着村里的人去了。
而青雨没有去,爹爹妈妈也在屋里,唉!对青雨来说,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可以避开妹妹和父母谈谈了。
吃过晚饭,青雨没有向往常一样忙着回她的房间,她站在饭桌旁,爹爹仍然放着一杯小酒。
可青雨站了半天,她都无法开口,妈妈进厨房收拾碗筷了。
“爹……”青雨终于鼓起勇气,叫了声爹爹。爹爹没有答应,这是他的习惯,面无表情地看着青雨,这个表情就表示他听见了,并还表示问青雨有什么事。
虽然青雨也习惯了爹爹的这个特有的神情,可在青雨的心里直打鼓,但是,这时候的她,一点没有胆怯,反正已经这样了,死就死吧!大不了,爹爹就甩她几个耳光,谁让他们家家教这么严呢,儿女是不能忤逆父母的意愿的。
“那个……那个……”青雨口吃了,她一个大姑娘怎么也说不出口呢。
爹爹仍是没有说话,只是两眼炯炯地盯着青雨,青雨看了一眼爹爹的表情,心里更慌了。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鼓了一把劲,垂下眼帘,说:“有人说程健没有生育能力呢。”
说完,青雨闭上眼睛,心一横。
“谁说的?”爹爹没有问明原因,竟声色厉茬地对着青雨吼道。
青雨听见爹爹的吼声,虽然心里有思想准备,可还是惊呆了,吓了一跳。因为爹爹妈妈从没有这么吼过她。
“说,是谁说的?”爹爹紧追不放。
“谁说的很重要吗?”青雨的犟脾气又起来了,她毫不畏惧地看着爹爹。
“啪!”在青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爹爹的耳光也落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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