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眼中含了泪,却只是死死地盯着连珏,许久,才从喉中破出一声冷笑:“她即便未曾生你,好歹,也是养了你一场。”
连珏身子蓦地僵硬起来,一向或温柔或冷漠的双眼里带了不可预知的风暴,席卷了他整个脑海。
“胡说什么?!”连珏微有掩饰地别开眼睛,松开连心的手腕,皱紧了双眉。
连心深吸了口气,勾了唇角却流着泪道:“我胡说吗?我从八岁起,便晓得你并非我的亲哥哥!我娘只有我一个孩子……而你,却是爹和娘的养子……”
连珏怒火的面孔渐渐地沉寂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可查询的阴沉,看着连心痛哭的小脸,心中有一根弦被拨动着,震得他胸口都在回声。
连心似乎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脚下虚浮,微有些摇晃地朝着连珏而去,看着他的双眼里带上了那么明显的爱恋和绝望:“我爱着你呢,你当真不晓得吗?我爱了你整整八年!大哥……可你却爱着别人!”
“心儿……”连珏从喉中发出一声无力的呢喃,看着眼前他疼爱了那么久的妹妹,一时有些麻乱。他从未对她有除妹妹以外的感情,他一直都没有被爱和爱人的自觉,甚至本能,他所有的经历和生活都告诉他要生存是必须排除一切多余的情感的。
“所以,你才去娇芷园找二丫头的麻烦吗?!”突然,连珏脑海里灵光一闪,心口里不由得又升上了一层怒火。
连心吃吃笑了两声,才道:“我没有找她麻烦,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爱是否也像我一样不值……可我错了,我那么迫切的想要证明她并不爱你,那么那么想要让你知道,你的爱也是不值得的,想要你在失望的时候能够回头看到我!如果,如果连籽的身份都不能成为你的阻碍的话,我,我也该有机会的不是吗?!可我错了……”
激动地连心突然停止了一切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看着连珏:“我错了,她即使忘记了一切,却依然能够重新爱上你……我想,我输得一败涂地。我原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到头来,却是我太无知。”
“你今日说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过,”连珏强压下心中滔天的骇浪,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冷凝和镇定,大手一挥,门外候着的黑衣人便上前来左右押了连心。
连心用力地挣开黑衣人的束缚,冷道:“今日的话,我说了便是说了,不管你是否当做没有听到,它都不可能变作没有发生过。不管连家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不管娘和爹在你心中是个什么位置,不管我……在你心中是个什么位置。大哥……至少我跟娘都不欠你什么……若有朝一日,我们反目成仇,还请大哥高抬贵手,放连家一条生路。”
“没有那一天。”连珏眼眸暗沉,吐出的话犹如砸进青石地板一般,斩钉截铁的模样却惹来连心的嘲笑。
“话不要说太满。”连心环顾了一下周围围绕的黑衣人,抬头重新看向连珏,“这些人并非连家家丁,你翻手间便能了结他人性命,你有什么势力使我们不晓得的?你到底……是什么人?竟能与襄王爷相交?大哥,你并非一般的商人……你的身世太复杂,连家,恐怕只是你的一个隐藏点罢了……太可笑我今日才有些明白我的无足轻重。”
说完话,连心甚至不等黑衣人的押送,自己便迈开脚步出了厅门,在经过连珏身边的那一刻都没有停顿,所以,她不曾看见连珏身侧的手指微微地蜷缩,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抓住她的。
“主子。”暗影悄无声息地来到连珏身边,连珏伸出两指揉着眉骨,心中的烦躁无来由地跳跃着,让他额间青筋暴起,有着一种杀人的冲动,但却耐着性子道,“何事?”
“陛下来了。”暗影毫无温度的话语让连珏顿了一下,下一刻,暗影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她未被黑色的面巾覆盖的大眼睛微微一闪,那原本站在她面前狂躁的男人已没了踪影。暗影不由得闪了闪眼眸……这个样子的主子,她从来都没见过。
娇芷园内,连珏赶到时,瞧见的是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正坐在连籽的床边,如墨的黑发被一根银色的束冠紧紧地绑缚在一起,连珏看不到男人的面貌,但单从那挺俊的背影,连珏便晓得来人到底是谁。
“你疯了!”连珏压低了嗓音低吼。
男子缓缓地扭过头,如刀斧相刻的双眉平静地舒展在他的额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褶皱,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亦是没有任何情绪,但连珏却知道,这是这个男人怒火爆发的前兆。
“陛下……”
“慕言。”夏侯殷安静地将连籽的小手重新塞回被子里,修长的腿轻轻一撑便站了起来,他与连珏的身高差不多,但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却让连珏忍不住地垂下了头。
夏侯殷神色冷峻地看着眼前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连家长子,平静地道:“你没有照顾好她。”
“臣该死!”连珏吸了口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夏侯殷并未让他起身,只是淡淡地道:“当日我将她托付于你,是因为信任,不只是君臣,更是兄弟间的信任。慕言……若连你都无法保护她,那我又该将她交给谁呢?”
连珏深吸了口气,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他却是有负于夏侯殷所托,这他无可争辩。但是……
“请陛下饶过连家母女……”
夏侯殷轻轻地挑眉,道:“你在为别人求情?”
连珏叹了口气,从地上起了身,直视着夏侯殷:“我对她们的心情,就如陛下对着锦皇后一般……”
连珏嘲讽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冷哼一声:“当日你说过锦儿不日便要被送往南方,但这么久了,为何还在你府上?”
连珏咬牙,颇有些生气地道:“若不是襄王半路杀出来,让二丫头起了疑心,师傅如何会临时改变主意?!以锦皇后的心思呵胆子,她有了疑问必然亲手解开!师傅怕再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不得已改了初衷,先去了南方布置。”
夏侯殷暗下了双眼,轻声地道:“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