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凌晨5点的西藏地区，天还没有亮，漆黑吗呜的阿里县医院旁，那座泥瓦房的窗户里透出一抹亮光。
“快起来！快起来！”董凯一手遮了刺眼的灯光，一手关掉手机闹铃，一边朝着对面床上的马力喊到。
马力翻了个身，又拉过被子捂住了头。
董凯一骨碌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到对面，一把拉开马力的被子，又回转身去穿衣服。
“你妹的！”马力咕哝的坐起来，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耷拉着脑袋。
“哎！哎！哎！别说脏话，尤其是别拿我妹妹说。”董凯全然不顾马力昨天和自己去镇上义诊，忙到了半夜才回的疲惫，反而精神百倍的，一边快速系着西裤皮带一边说。
马力吐了一口气：“我是说你妹的飞机几点到。”
“快了！还有四个小时就到了！”董凯已经穿好了衣服，一边拿了脸盆准备出门洗漱，一边扭头叮嘱：“你快点，别迟到了！”
马力气的都快哭了，还有四个小时！搞得跟还有四十分钟一样！这一气不要紧，困意全无。
他穿了衣服，跳下床，拿了脸盆借着微弱的亮光，去了屋外的水池边。
“你妹妹来，又不是老婆来、女朋友来，瞧把你激动的！”他冲着正在刷牙的董凯道。
董凯自顾刷着牙，没有理会。
“对了，你妹妹多大了？”马力又问。
“22吧。”董凯扭头咕哝说道：“你问这个干吗？”
马力笑了笑：“和我年纪相仿嘛！哈哈。”
董凯停止了刷牙，扭头看了看他，两秒后才漱了口，将那牙刷在漱口杯里搅的噼啪作响，又哗啦啦洗了脸，端着脸盆进了屋。
他放下脸盆，关了门，在门背后挂着的镜子上看了看自己的仪容仪表。
这一看，倒把自己吓一大跳——这谁啊！这么黑！
雪区日照时间长，海拔又高，紫外线又强，加上慢性缺氧，董凯觉得自己的那张脸倒不像是自己了。
不知道邵大玲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会不会笑话自己，跟个猴子似的。
董凯想到这儿，笑了笑，理了理格子衬衫的领子。
“砰”
就在此时，马力推门进来，不知道董凯站在身后，碰的他“哎吆”了一声。
“你站门后面干吗！”马力进门放下脸盆，扭头看了看他问。
当见到董凯似乎有些发窘的样子，他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照镜子！
马力笑了笑：“不知道的真以为你去接心上人呢！”
说者无心，已经在那儿擦起了皮鞋；听者有意，愣在那儿呆了半晌。
“你鞋不脏啊！”马力说道：“昨天在乡下跑了一天，拿过来我一起擦了。”
董凯这才又回过神来，拿了鞋子，却不往已经将手伸过来的马力跟前递，笑了笑道：“我自己来！你擦鞋跟猫洗脸似的。”
这回轮到马力愣住了，他盯着董凯使劲看了看，像是看解剖标本似的。
“恋妹？”他揶揄了一句：“看你没那么变态啊！待会儿你妹妹来了，我可要跟她说说，让她防着你点。”
“你别胡说啊！”一句玩笑话，董凯倒急了，立刻呵道：“又不是亲妹妹！异父异母！怎么地吧！”
马力知道他属猫的，不惹没事，一惹就急。不过，他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还有意外收获：“怎么？真是心上人？我说呢，还什么妹妹要来，原来是情妹妹！”
董凯笑了笑，这次倒是没有掩饰什么：“待会别在我妹妹面前胡说，她现在已经结婚了，我这点心思，她可一点不知道。”
马力还想问，那怎么又成妹妹了。却被董凯像狼撵来似的催促道：“快点，快点，来不及了。”
说着，便蹬上刚擦好的，这么些天都灰头土脸的蹭亮的皮鞋，奔到了茫茫夜色中。
雪区的天亮的迟，等他们两人搭乘了汽车，一路颠到拉萨市机场，天刚刚亮起来。
董凯的心也跟着亮了，他站在那儿紧紧的盯着机场出口处，等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既然不能朝夕相处，那就把每一次的相处都变成最美好的记忆，像珍珠一样穿成串儿，珍藏在心里！
“嘿嘿！哥们儿，你为了一个女孩，就不顾兄弟了，你看看现在才几点？”马力气鼓鼓的把手腕抬到董凯眼前，让他看看时间。
尚不到八点，离飞机着陆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我这不是为了赶最早的一班的汽车来市区嘛！万一迟到了呢！我妹妹坐的红眼航班，难道让她等我？”董凯摆出了可以不顾兄弟的理由。
很充分的理由。
马力翻了翻白眼：“那我们去吃个早饭总该可以吧。”
“这个可以，干等着时间太慢！”董凯这才想起来，早饭没吃：“走吧！”
太阳正在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道，一看就是好天气！
董凯看了看东方的旭日，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将那笑容露在脸上，跟着马力往机场内的餐厅走去。
“瞧你那一脸骚样儿！”马力突然说了一句。
经过了几个月的相处，董凯已经对马力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看似吊儿郎当实则规矩守旧，嘴上放荡不羁内心深情专一。
所以，他一点儿不介意，反而不再对自己的内心有任何掩饰，笑呵呵的进了餐厅。
两人刚一坐下，董凯就看了看手机，待早餐端上来，没吃几口，他又看了看手机。
觉得时间太慢，却又怕时间溜走，错过了时间。
马力却在一旁不停的问东问西，终于将董凯和他嘴里说的妹妹的关系搞清楚了。
“那你上次找我拿钱是给她妈妈看病的？”马力最后问道。
“是的。”董凯说：“不过，待会儿见了她，你可别提什么病不病的事，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难得出来玩一次。也别提钱的事！”
“你当我缺心眼儿啊！”马力怒道。
“你那张嘴，没个把门的，谁知道！”董凯笑到。
马力自己也笑了，好似承认了自己的嘴没有门。
就这样，两人聊着，时间很快到了九点。
两人也站在了出口处，等着人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