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冯太后懿旨称今后绝不干政,并写下罪己书,入佛堂清修。
后宫干政一事解决,又有朝臣上奏云中之事。
“精兵五万不归足可乱国,陛下应尽早收回兵权。”谏议大夫执笏出列。
“此事本交由安平王处理,奈何安平王突染恶疾,不便再去云中。”元恪看了眼太尉桓方拓,“朕与桓太尉商议,认为冯丞相长子冯莫之可以担此大任。”元恪看向丞相冯灵符,“丞相以为如何?”
冯灵符面不改色起身出列:“微臣替犬子谢过陛下赏识,只是犬子昨日便动身前往长乐郡接内子进京,怕是辜负陛下圣恩了。”
元恪目光微沉,这么巧昨日刚走?他在心里冷笑,看来他这个舅舅也不是吃素的。
“犬子不能前往云中,不知陛下可还有中意人选?”冯灵符微微低着头道,脸上淡淡胜券在握的笑意让元恪心中燃起怒火。
没人选也不问他!元恪暗暗道,问他十有八九会举荐桓峥。
“御史大人,你有何高见?”元恪问似有话要说的谢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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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林缭绕,幽静小道。
两袭素衣缓缓而行,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竹香浮起两人宽大袖袍,飘然欲仙。
“皇上再问桓方拓的意见,就显得太过依赖这个太尉,冯灵符又不能问,三公之中,就只能问御史大夫了。谁去云中的问题没有解决,每个臣子心里都有一个人选,以防陛下问及好回答,谢坚虽与冯灵符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谢坚好歹也是三公之一,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听从冯灵符的安排,所以谢坚心中必有一个与冯灵符不一样的人选,而且还得是与冯灵符的人选所差无几。”萧长信点着头赞道,“桓峥果然不负所望。谢坚次子谢之遥最喜与桓峥一较高下,桓峥说东牟王不会理朝政,谢之遥就一定会跟他唱反调。桓方拓举荐冯灵符长子,冯灵符十有八九举荐桓峥,那么谢之遥在他爹谢坚面前略微一提东牟王,谢坚清楚桓峥与东牟王同气连枝,所以定会选东牟王。”
“十三弟?!”元祁奚愕然,“桓峥够狠的啊,居然把十三弟也拉进来了!”
“无毒不丈夫,你十三弟清闲太久,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元祁奚抬眼望了望前方不远处的一所小筑:“所以你来劝十三弟去云中?据我所知,十三弟属于只要不危及桓氏就绝对不会站出来说话的人,你确定此行能劝动他?”
“我记得昨日咱俩打了个赌,赌什么来着?”萧长信佯装遗忘,偏头问元祁奚。
“……”元祁奚闭嘴。
竹林小筑只有东牟王一人居住,所以东牟王事必躬亲,萧长信和元祁奚走到小筑院门口时,东牟王正在院子磨粟米,两尺方圆的石磨嘎吱嘎吱的磨出金黄小米,依稀能闻到香甜的五谷味道。
元祁奚轻叩门扉,东牟王望过来,亲切招手:“进来吧,没锁门。”
元祁奚先一步进去,萧长信盯着围在东牟王左右的鸡群,迟迟不进。
待元祁奚顺手帮着东牟王添米寒暄几句后,没听到萧长信接话,回头这才看到萧长信原来还站在门口。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元祁奚纳闷道。
“她怕鸡。”东牟王忍笑道。
元祁奚眉毛抬得老高:“不是吧?!”
萧长信目含不善:“玄赜,你要不把鸡弄走,我就把它们变成烧鸡送给城外难民饱肚子!”
东牟王瘪嘴笑怒,真是拿这人没办法!他抓了把粟米将鸡群引向鸡笼,元祁奚跟着悄悄问道:“她为什么怕鸡啊?”
东牟王偷偷瞄了一眼院门口的萧长信,低声道:“听师父说,师伯的道观养鸡,她爱穿红衣,公鸡见着就啄她,后来她见着鸡不是躲就是直接一剑挥过去。”他关好鸡笼,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听师伯的其他弟子说,她基本上没躲过鸡,一般都直接下毒手。”
那边萧长信走到石磨旁,食指低着下颚研究石磨,东牟王转身见她准备动手磨,头皮直发麻,跑过去拉她坐到一边:“你别动他们,我没打算换新的。”
萧长信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小气!”
“我就小气,所以你别碰我的东西。”东牟王直接道,她的脾气他没见过但听得不少。琴弦割破手指,毁琴,毕生不再碰;师伯的道观夏日池塘青蛙叫,她嫌烦,一瓶药下去至今半只蚊子都不敢靠近;市井无赖欺负道观小童,她将人吊在城门上三天三夜,谁敢放人她吊谁……诸如此类事件多不胜数,他惹不起躲还不成么?不过——
“你来我这儿做什么?”东牟王有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从昨日桓峥来这里起就越来越强烈。
“如果算的没错,三哥应该会下旨让你去云中收兵权。”元祁奚开门见山。
东牟王看着萧长信,后者点点头表示她就是为此而来。
“不去!”东牟王干脆道。
“不行,你必须去!”萧长信亦干脆道。
“不去。”
“你去不去!”萧长信蹭的站起来,颇有气势逼道。
“不去。”
萧长信咬咬牙,继续逼迫:“不去我就告诉师叔你欺负我!”
东牟王瞥了眼萧长信:“幼稚。”坚定立场,“不去。”
萧长信一把夺过装着磨好粟米的陶土罐子,威胁道:“你不去我就把这些拿走。”
东牟王挥挥手:“拿走拿走,我不缺这点粮食。”
“你!”萧长信气结。一边元祁奚看着好笑,他当萧长信多有把握劝动十三弟,原来只是硬逼啊!
东牟王还真不在乎磨了一上午的粟米,重新取了只陶土罐子旁若无人的转磨。
要说这天下有谁萧长信奈何不了,也该只有东牟王一人了,别人萧长信或多或少有把柄在手,东牟王她半点小尾巴都没抓到。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萧长信将罐子重重的往石磨上一放,东牟王与元祁奚为之一惊,愣愣看着她,以为她要发飙。谁知她妥协道:“说个条件!”
东牟王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没条件,就是不去。”
“元苏合!”
“玄机!”人家叫自己本名,他叫人家道号,元苏合瞬间觉得自己特没气势,“你本名叫什么?”
萧长信眼咕噜一转,奸猾笑道:“你去云中我就告诉你。”
“先给个姓。”
“南朝皇姓,萧。”萧长信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自傲,元祁奚瞅瞅两人,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姓萧?”元苏合若有所思,“够分量,云中我去定了!”
晌午,元恪下旨由东牟王元苏合携新制虎符前往云中收回兵符,元苏合接旨谢恩,于当天下午前往云中。
三日后,元苏合一行抵达云中,云中吴太守准备于城中一所别庄为元苏合接风洗尘,然元苏合直接奔向军营找崔允。
几日前玄度与崔允交手,后者惨败还在榻上躺着。听闻朝中来人,崔允愤愤不平的出帐接驾。
崔允对元苏合这位王爷的印象不错,是以没有怠慢,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元苏合知他身体未痊愈,忙上前扶起:“崔将军不必多礼。”
“哪有见王爷不拜的道理,况且末将打心眼里——”崔允腿还疼着,便也不矫情,借着元苏合站起来,但起身前一刻还红润的脸,看到站在元苏合身后的萧长信的下一刻就黑了,指着萧长信骂道,“悍女!”
萧长信眼神一沉:“玄度,打他。”
一道黑影闪过,“啪啪”两声过后黑影闪离,速度快的大家以为只是吹了一阵风,但崔允脸上明显的两个巴掌印告诉他们,真有事发生。
前后被人打了两次都没看清这人是谁,崔允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加上一旁看热闹的士卒和东牟王带来的帝都侍卫,崔允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崔允骂道:“奶奶的!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萧长信把玩着袖口淡淡道:“那你跟玄度单挑。”
想起前几日被人打得满地找牙的情景,崔允立马道:“凭什么要跟他单挑,本将军要跟你单挑!”
“好!”萧长信爽快应道。
可崔允有点后悔了,他以为这人会很怂,可这人居然一口答应,他有点想哭,该不会这人比那个叫什么“玄度”的还能打吧!
元苏合小步挪到萧长信身边,低语道:“你打得过崔允?”
萧长信坦言:“打不过。”
“那你还跑出来丢人?!”
萧长信斜了他一眼:“硬来不行智取不可以啊?”
元苏合改口:“那你悠着点智取,崔允在云中威望很高,我还不想客死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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