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你到底能否治好之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问尘道长坐回案几边兀自倒了杯清茶。元祁奚警惕的看着离尘:“道长想知道什么?”
“几个问题而已,你用得着紧张么?”问尘道长转着手中茶杯悠悠问道,“先说说你体内的毒是怎么来的。”
“冯太后下的毒,慢性毒药,我没有察觉出来。”
问尘思忖一二,又问:“先帝既然内定你为储君,为何不事先做准备?比如揽权什么的。”元祁奚抿了抿唇,沉默良久,方道:“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当皇帝。”
问尘道长花白的眉毛一挑,不想当皇帝那你现在在干嘛?
元祁奚虚弱的笑了笑:“因为长信,因为我想留她在身边,起初是敬重,后来……在敬重中加了点别的因素。”
“你小子倒坦诚。”问尘道长泯了口茶,“那么老夫再问你,如果你真的只有三年可活,怎么办?”
“三年,足够长信为我夺回皇位。”
之后,帝业江山,他们互不相欠。这是萧长信与他之间的承诺,三年之后,她回到南朝,他独守江山,等到他撑不过天命,她或许会隔着山河为他伤感一二,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便是这样的。
问尘道长没有再追问,搁下茶杯:“玄机那丫头不知道你的病情,以后……你好自为之。至于你体内的毒,老夫并没有把握解,不过会为了那不知好歹的丫头姑且试试,若真回天乏术,老夫也没有办法。”
这一丁点的希望重新燃起元祁奚对未来的憧憬,也许,也许他会活的更久,如果那样,长信,在此之前,不要喜欢上别的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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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小筑。
夕阳斜晖,晚风习习。
小筑四周悬着灯笼,屋前很是亮堂,小筑的厨房设在院子里,萧长信双手支颐望着灶前做饭的大男人。
“啪——!”
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了,萧长信被蚊子咬的心烦气躁,她终于忍不住冲厨房里喊道:“桓峥!你能不能先谈完事情再吃饭?!”元苏合滞留云中,桓峥喜欢小筑清幽的环境,鸠占了鹊巢。萧长信来时还没到饭点,但是桓峥说他做饭做的慢,就提前忙活,可是现在他都忙活的快过饭点了还没忙活完,萧长信坐在院子里都快被蚊子咬肿了!
桓峥头也没回张牙舞脚的炒菜:“不吃饭哪儿来力气说话,还有一道菜,等会儿就好了!你要渴了自己倒茶喝啊!”萧长信朝他的背影翻了无数个白眼,谁要喝茶,我要回去!
一炷香后,桓峥终于将三菜一汤端上桌,兴奋的盛了两碗饭。萧长信一脸狰狞的盯着盘中已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的“美食”,吞了下口水,怀疑的看向桓峥:“你确定这能吃?”
桓峥摸摸鼻子,嘿嘿笑道:“那个……卖相是差了点,但味道挺好的。放心,没毒,我游历在外都是这么吃的。”
萧长信推开饭碗,一脸嫌弃道:“不要,我忍着肚子回去吃。”桓峥也不勉强,他本来就没指望着她会吃,元苏合说过她挑得很,这卖相的饭菜,她没掀桌子就是好事了,他还是自己吃吧!
“喂喂,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萧长信又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自己脖子上,桓峥心想不谈正事她没准就真的掀桌子了,迅速扒了几口饭:“谈,咱们谈正事!”他抚了抚胸好让食物下咽,“平阳王多次与冯氏的人对着干,冯莫之又跟平阳王皆为知交,冯相遏制冯莫之再与平阳王有交集,冯莫之反感,你照顾琅琊王这几日冯莫之已搬到平阳王的别庄去住了。诶,对了,琅琊王怎么样了?”
“今天醒过来了,”萧长信笑得不怀好意,“怎么,担心啦?”
“咱能别有的没的么?年少轻狂的事你这么在乎做什么,莫不是……嗯哼~”桓峥也笑得不怀好意。萧长信一噎,干咳两声道:“冯妙容和谢之遥呢?他们俩还是私会?”
“诶我说,你能把话说好听点儿么,什么叫‘私会’?这叫‘牛郎会织女’!”
“好好好,‘牛郎会织女’,那他们还是‘牛郎会织女’的状态?”萧长信实在呆不下去了,脖子手腕不知道被蚊子咬了多少个包了,痒死了。
桓峥夹了块黑乎乎的东西塞到嘴里:“冯氏跟谢氏正杠上了,他俩的事敢报备家里人么!”
萧长信低头想了下,正准备开口,桓峥伸手打住:“停!您老别跟我说要拆穿他们俩,然后来个棒打鸳鸯啊!”
“我原先是这么想的啊。”萧长信一本正经道,“这样不是激化两家矛盾嘛!不过后来又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并不可信,你想啊,如果两家因为这事和睦相处了,那我们就功亏一篑了,所以还是由他们‘牛郎会织女’去。”
桓峥松了口气,棒打鸳鸯的事他才不要干,会折寿的好么!
“桓峥,咱俩相识也有段时间了,有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我。”萧长信玩着手边的竹筷,桓峥趁机多吃了几口饭:“啥问题,您老问。”
萧长信眯着双眼,淡声道:“你执着拜我为师,除了玄学之道,还有什么?”
桓峥嚼食物的牙齿顿了下,又慢慢咀嚼几下,思量着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没等他思量好,萧长信道:“我劝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师父若真有那‘得之可得天下’的能力,你以为天下还会南北两分么?”她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已经黑彻底的天,“我得回去了,下个月还有好戏上场,咱们得准备准备。”
桓峥愣然看着萧长信,灯火辉煌中,她一身红衣如火凤凰,好像随时可振翅翱翔。玄机……此人,真的只是道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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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
雅致的闺阁内,谢尚柔喝完药正准备躺下,谢坚敲门进来,谢夫人将药碗递给侍婢,让谢尚柔靠在自己肩上。谢坚做到床沿边,心疼的捋了捋女儿的额发:“可好些了?”
谢尚柔脸上毫无血色,轻轻的点了点头,谢夫人叹气道:“柔儿一直提不起精神来,要不妾身带柔儿回老家走走?”
谢坚点点头:“这样也好,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离开帝都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爹,”谢尚柔手没有力气的抓住谢坚的衣角,含泪道,“女儿不想离开平城……”
“还是为了琅琊王?”
谢尚柔点头,眼泪落了下来。她在平城至少离琅琊王很近,如果离开平城,她跟他就一点交集都不会有了。
谢坚夫妇止不住的叹气,谢夫人见女儿落泪眼眶也红了:“夫君,你就帮帮柔儿吧!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有个万一……”谢夫人哽咽,别过头抹掉眼角泪水。
爱妻独女哭的谢坚心里难受,重重的叹了一声,道:“也罢!既是为了柔儿,也是为了咱们谢氏,我也是时候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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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曲别院外,萧长信走至门前,突然乌云遮住月亮,她回头望月,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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