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天黑了……
洛七夕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觉得这一次是最漫长的一次,比逃亡的二十多天加起来都长,比她以往经历的日日夜夜都要长。
“小桃,你说,穿过林子后,真的就是七里桥了么?”七夕望着小桃,月光下,她清亮的眸子反佛也承载了月辉,隐隐绰绰、朦朦胧胧。
“嗯。穿过林子,就是七里桥了。”小桃盈盈一笑,握住七夕细小的手掌,想给她勇气。
其实,白日里七夕早已穿过了林子,呆呆望着那座白砖砌的桥好久好久了。只是,白日小桃不能出来,七夕自己也不敢明日张胆地去打探。现在,天终于黑了……
“小姐,我们走吧。”小桃紧紧握住七夕的手,朝林子中走去。其实,此刻她也是彷徨的,所以脚步才会时快时慢,心绪才会如此跌宕起伏。
她喜,是因为终于到了与九公子相约的地方,她愁,是因为害怕如约之地等不到如约之人。如果,如果等不到,她和小姐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小桃,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苏老九苏老九的叫唤九叔叔?”在即将迈过林子的那一刹那,七夕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啊,九叔叔他明明比锦哥哥还小一些,却要唤他作叔叔,明明还年少,却总是故作老沉……”月光下,小桃看到小姐淡粉的唇角勾起了弧度,可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起来。
“小桃,如果九叔叔真在那等我们,我们是不是真的要跟他走呢?”
“小桃不明白小姐的话……”
七夕看着月光下小桃柔美的面颊,忽然哭了起来,这是逃亡以来,最毫无预兆的一次。
“我知道……知道自己不是洛家的孩子……这样的七夕真的可以跟九叔叔走么?”逃亡以来的日子有多艰辛她自己是深有体会的,一切都似乎被打乱了,以前以为只要和九叔叔他们汇合就好了,可是现在以贴满他们抓捕告示的状况而言,九叔叔他们也在逃啊,带着大哥二哥五弟在逃着,如果三姐已经和他们汇合的话,自己的身世是不是已经被公之于众了呢?这样的自己,真得还可以去雪上加霜么?
“小姐……”小桃蹲下身子,把七夕拥进怀里,用手轻轻抚着七夕的背部,试图缓和她的心绪。可此时的七夕已经完全处于崩溃的边缘,不能自已。
“小姐,九公子是多么有能耐的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小桃也知道,九公子一直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担。
洛府早年人丁兴旺,可是十年前那场邺国与岭南国的战役中,让洛府痛失了七位男儿,将军也是在那场战役后被封为邺国第一大将军。也许是害怕将军有一天会遭遇不幸,所以自那以后才五岁的九公子,就接受着严苛的对待。
“小姐,九公子那么重责的一个人,您要失约于他么?而况,告示上也只说明将军他们只是被押入牢,并无性命之忧,这就证明事情还有转机,与九公子汇合后我们才能知道他们是否有了对策,我们又是否能够帮上忙,至于小姐所担忧的另一个问题,小桃觉得,只有将军大人才有权利回答不是么?”
听到小桃的回答,七夕这才平静了不少。是啊,现在,不是该任性的时候。爹爹他,不是让自己跟着三姐姐逃出来了么。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权利任性呢!
“小桃,我们走吧。”七夕擦干眼泪,主动拉着小桃的手迈出了林子。
七里桥……
夜间的七里桥,在月光照耀下泛着幽青的光芒,就像小人书中描绘着的连接着幽冥的奈何一样,令人脊背发凉。
“小姐,我们到桥上寻一会,说不定九公子他们留下了些什么讯息”小桃说着开始弯腰在桥栏处开始摸索起来。如今这种不方面露面的局势,九公子这么聪慧的人肯定想方设法留下了些线索。
看着小桃这样,七夕也开始从另一面桥栏处开始仔细查看起来。突然,她看到桥下的右边有一处石墩,七夕记得,白天观望这座桥时,有很多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做些什么。七夕正准备下桥去看个仔细时,突然又收回了自己的脚步。
还是查看桥上吧,七夕决定漠视自己的好奇心。
“小姐,有没有发现?”小桃微皱着好看的细眉,轻声问向另一边的七夕。七夕闻声看向小桃,轻轻摇了摇头。
“兴许看漏了,我再查一遍。”说完小桃又弯下身子开始仔细寻了起来。
突然小桃从水面上看到不远处隐隐有亮光靠近,小桃暗道不好,慌忙跑到七夕的那一侧,用手按住七夕的头蹲在了桥栏下。
“小姐,有人从林子那里出来了,看阵势应该是官府巡查的人。”
七夕听到小桃的话身子微微一震,她知道,如果那群人要上桥的话,她们肯定躲不了。而且就算现在起身逃跑,以他们的视线范围,定能一眼就看到她们,一旦巡查的人出声惊动了另外的队伍,到时她们也是逃不掉的。
“小姐,你个儿小,暂时躲在这儿,我去引开他们后,你就躲在另外容易藏身的地方,况且照画像上他们定认不出你,到时就算被抓到了,小姐您一定要骗过他们,知道么?”
小桃轻轻揉了揉七夕的发,而后解开系在自己身上的包袱,认认真真地系在了七夕身上。这一次,她柔美的眸子里更多的是不舍,和一丝闪过的坚韧。
“小姐,九公子一定不会抛弃我们的,所以,一定要找到线索,和他们团聚,千万不要让小桃失望,让夫人将军失望,让还在等着你的人失望。”
说完,小桃毅然而然甩开那两只紧紧抓住自己的小手,朝林子那边笔直跑去。
“有人,快追!”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浓重的嗓音,让蹲在桥栏处的七夕身子一震,而后只听得一串厚重的脚步声离桥这边越来越远,而七夕望向桥栏下缝隙里反射的波光也越来越模糊。
“如果早点找到线索的话,我们就不会遇上巡查兵,小桃就不用跑出去了……”七夕喃喃自语,双眼开始涣散游离起来。
“线索……”
七夕的目光忽然再次移到桥边的一处小石墩上,开始不自觉朝那里走去,直到走近小石墩时,她才终于看清石墩上面的是什么。只是这时的七夕,面色更加惨白,一把瘫软在了石墩前。
“南五步,北直走,十步停,向西。七夕,这棋局的破解之法可记住了,下次九叔叔再问你时,倘若答不来,九叔叔可真要生气了。这次可是第十一次了。”
原来,线索就在这里,原来,线索就是这石墩上面的棋局,小桃……
“是七夕不对,七夕开始应该就过来的,是七夕不对……”七夕站起身,向小桃开始跑去的方向走去。
“一定要告诉小桃,七夕找到线索了,这下,就可以和九叔叔会面了……”
七夕泪流满面,可是嘴角却是勾起的,她痴痴地看着前方,一心想着要告诉小桃,她找到线索了,她们,终于可以和九叔叔他们会面了!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七夕小小的影子旁,七夕茫然地望着地上那个黑色的阴影,逐渐朝自己的影子靠近,直到完全吞没自己的影子。
恐怕,七夕也要被抓住了吧,小桃……
七夕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珠,毅然转过身去。只是这次她的眼中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茫然。
不可以被抓走!一定不可以!不然,就辜负了为此牺牲的所有人!那四个护送她们的人也好、独自开始逃亡的三姐姐也好、引开巡查兵的小桃也好……
明明是这么想着,故作坚强的想着,想着转过身去一定要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沉着的模样、自然的模样,可是当月光照在身前那人清俊淡雅的面庞上时,七夕先前假设的种种一瞬间已溃然崩塌了……
“是七夕做的不够好……”
七夕望向那人仿若盛满整个月空的眼湖,慢慢靠近,直到触到那人微凉的衣襟,直到双手圈住那人温润的体温,七夕那颗起起伏伏的心才平静下来。
“七夕以后不会再犯错了,九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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