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沛文那夜匆匆从玧儿屋子里离开之后,这件事便又在沈府大院沸腾了,底下人皆是议论纷纷的,可玧儿却权当自己听不见。日子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沈沛文依然是每日都在顾惜年处,玧儿也再没有见过他。
碰巧,这日天气晴朗,玧儿出来散心,却在花园里遇上了陆雪贞和丁幼茹,丁幼茹也将两个女儿带出来晒太阳,大的叫芳儿,不过三岁,小的叫菲儿,也才两岁,两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长得像极了她们的娘亲。
“宋少奶奶来了!芳儿,菲儿,快,唤宋大娘!”看见玧儿过来,丁幼茹赶紧让两个孩子打招呼。
两个孩子倒也乖巧,糯糯地喊着:“宋大娘!”
玧儿虽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也无可奈何,况且这两个小女孩粉嫩粉嫩的,她喜欢都来不及,也笑着答应:“好孩子,真乖!”
“倒是难得见到妹妹出来!”陆雪贞道。
“前几日天气也不大好,所以便懒得走动,今天看天放晴了,便出来走走,正巧遇上了二位姐姐。”玧儿应着。
陆雪贞拿着丝帕微微掩嘴一笑,又道:“这几日府里多有些闲言碎语,都怪姐姐我平日里管教下人无方,才让他们敢嚼主子的舌根子,妹妹你平日也要多树立些威严,免得底下人太放肆了!”
玧儿当然知道陆雪贞所言为何,可是她还来不及说话,又听丁幼茹道:“这也怪不得底下人说三道四,自从那四姨奶奶进府,这闲言碎语哪日少过?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夫君日日都在四姨奶奶那里,但是这几天偶尔也还来我和大姐的院子陪我们吃顿晚饭,怎的?夫君却连一顿晚饭都不愿意留在宋少奶奶那里吃?哎!可见宋少奶奶那的小厨房伺候得不尽心!”
陆雪贞和丁幼茹这番羞辱,本以为玧儿会恼怒,玧儿面上却云淡风轻,她只在心底觉得可笑,这两个女人只要沈沛文来陪着吃顿饭就高兴成这样,要是沈沛文像待顾惜年一般待她们,她们岂不是要幸福得死过去?
恰此时,几个丫鬟捧着一盒盒的东西,经过花园,陆雪贞赶紧把人喊下来问道:“你们一个个的手上拿的是什么?”
领头的丫鬟哆哆嗦嗦地道:“这是少爷新买的东阿阿胶,长白山老参,还有一些西洋化妆品和小玩意,要送到四姨奶奶那去的!”
陆雪贞脸色大为不快:“行了,去吧!”
那几个丫鬟逃似的离开了。
丁幼茹也满嘴醋酸地说道:“这四姨奶奶的宠,在这沈家大院里,可是独一份呢!”
场面有些尴尬,玧儿就这么看着她们两个人,陆雪贞不停地绞着手中的丝帕,而丁幼茹则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几个丫鬟远去,玧儿突然觉得那日在教堂的祈祷实现了,在这个深宅内院里不争宠,不夺爱,有一方清净之地。
此时,沈母院子里的丫鬟找了过来,说是沈母请几位过去,这微妙的气氛才被缓解了。
几人转至沈母处,沈母正喜笑颜开地拿着一叠照片,“雪贞,幼茹,还记得沛文和玧儿大婚那日,玉承给拍得照片吗?现在已经洗好了,你们都看看!”说着便将照片分发给她们几人。
玧儿也拿了几张照片,她是被盖着盖头的,只能看见沈沛文的脸,他穿着一身传统的中式喜服,脸上的表情却那么寂寥,那么无奈,即使偶有几张是笑着的,也不过是强颜欢笑。玧儿心下感叹,殊不知,盖头下的她,也是寂寥的,无奈的。
陆雪贞边看着照片边说道:“这玉承拍得真是好!只是今日他怎么没过来?”
“大姐忘记了?上回在婚礼上,玉承表弟说最近下沙镇的老桥被冲毁了,他是建筑设计师,要帮着盖桥的,如今恐怕是正忙呢!”丁幼茹提醒道。
沈母也点头道:“玉承去英国留学四年,这回可是出息了,以后咱邺洲建桥建房子,可都少不了他!”玧儿压根就不知道她们口中的玉承是谁,懵懂地站着,沈母忙解释道:“这玉承啊,是我的亲外甥,他父母去的早,一直寄养在他叔父那里,四年前去英国留学,如今学有所成,两个月前回来了,不仅是个建筑师,还会照相呢!可是个了不得的人才!”
“可不是吗?玉承长得一表人才,性子又颇为大度开朗,又是海外回来的留学生,自那日他拿着相机在婚礼出现过,府里不晓得多少丫鬟对他念念不忘呢!”陆雪贞也笑道。
她们这么说着,玧儿突然想到在那日在教堂碰到的那个青年,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胸前挂着相机,脸上的笑容如暖阳一般。
“他如今也二十出头了,留学四年,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我就这一个亲外甥,他也是我的心头宝,你们看看,家中是否还有优秀的待嫁女子,也好促成一桩好姻缘!”沈母道。
陆雪贞一声巧笑:“娘,你可不知道,我刚嫁过来的那两年,我的妹妹雪妍常常来府里探我,偶然遇见过玉承几次,从此便记住了他,没有想到玉承过不久就去留学了,我这妹妹可是一心等着他回来,如今她也已经十八岁,到了嫁人的年纪,要是娘不嫌妹妹粗苯,媳妇有意促成这段姻缘!”
沈母略一想,就记起了陆雪妍的模样,是个乖巧漂亮的姑娘,而且没有陆雪贞身上的那股刁钻劲儿,可是沈母还有些担忧:“你妹妹毕竟是督军府的千金,孙家虽然有几间药铺子,但是全在玉承叔父手里,玉承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建筑师,你母家怕是要不同意!”
“玉承有才华,我妹妹也钟意他,家父家母对我们姐妹俩向来娇惯,只要玉承和雪妍觉得好,自然是会同意的!”陆雪贞应道。
沈母这才笑起来:“如此,我们两家可是亲上加亲了!”这时沈母身边的丫鬟红红走了进来,沈母问道:“红红,我不是让你去请少爷过来看照片的吗?”
红红为难地道:“少爷说,这会儿小少爷正哭闹呢,挑照片不急于一时,等晚上再过来!”
“行了,你出去吧!”沈母将红红打发出去,脸上没有刚才谈论孙玉承的眉飞色舞,只是道:“这照片你们每人都挑几张去收着,今日让你们来,还要给你们商量商量给予宣办满月酒的事,毕竟是沈家的长孙,这一次的满月酒一定要风光大办!”
听了这话,陆雪贞和丁幼茹心里都不快活,每人挑了几张沈沛文的独照收着,从前,丁幼茹也只有在生下长女的时候办了满月酒,次女压根无人问津,长孙的地位可真是无人能及。
玧儿随手拿了一张照片收着,却不曾想是她与沈沛文的合照,两人该是在拜天地,一手牵着一端红绫,沈沛文嘴角的那一丝笑意勉强得可笑。
“雪贞,这次的采买还是由你来办,玧儿,你刚嫁进来没多久,你就负责场景布置这一块,幼茹,厨房这一块就就交给你来打点!”沈母一一吩咐道。
“是,娘!”三人一同应下。
“那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吧,玧儿留下。”沈母又道。
陆雪贞和丁幼茹相视一眼,虽然好奇也不敢多问什么,退了下去。玧儿心里也觉着奇怪,沈母要跟她单独谈什么?
沈母将所有下人都打发出去,才对玧儿说道:“玧儿,我知道沛文这段日子委屈你了,你别放在心上。”
“娘说得哪里话?顾姐姐生产,他陪在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玧儿乖觉地应着。
沈母脸上有淡淡的愁容:“你公公走得早,从年轻的时候开始,我就要一边操持着家务,一边管着银楼的事情,所以疏忽了沛文,导致他的性子并不是那么好。他就像一块冰,对我这个母亲也未必会掏心窝子,我一直都希望有一个人能融化他心中的那块冰。”
“顾姐姐已经做到了啊!”
“不!”沈母摇头,定定地看着玧儿,“你看看顾惜年,穷苦人家出生,现在寡妇再嫁,年纪又大,他站在沛文身边合适吗?玧儿,你是沛文的妻子,我希望你成为那团火,去融化他!”
“娘,只怕我做不到。”玧儿低下头,她也从没有想过要去这么做。
沈母握住了玧儿的手,坚定地说道:“娘相信你,你一定可以,他是我儿子,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玧儿看着沈母,她的表情是那样的笃定,笃定到让玧儿的心都为之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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