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诺没有再追,他变回了人形。祁愿的一滴眼泪已经被他定在空中。但是阮青诺脸上并没有特别的欣喜,他就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那滴眼泪。
“既然已经得到了眼泪,怎么不快回天界,让我还你自由呢?”天帝突然出现了。
“我……”阮青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说吧。”天帝看着阮青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阮青诺使劲用手一挥,那滴眼泪落在了地上,只是一滴而已,阮青诺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它落地的声音。天帝看到阮青诺的行为,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
阮青诺向天帝跪下,“天帝,这百世之间,我在人间骗过很多人的眼泪,她们虽然不都是至纯之人,但她们的眼神里的失望,绝望,我都没有办法从脑海里抹去。尤其是——祁愿,看到她刚才的表情和反应,我心里没有一点点快乐,我记得和祁愿同桌的每一件快乐的事,我记得她为我挡了玻璃。而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欺骗她。我不得不承认,母亲的事过去了这么久,我该放下了,但是在这百世之间积累的亏欠与内疚,我已经放不下了。即便回了天界,我也不会那么快乐了。”
“孑立,我当初的目的就是让你慢慢放下心里的怨恨。你已经收集到了眼泪,我不能让你魂飞魄散。但你既有自己的看法,我想不如将你的魂魄继续留在凡界,感知人间真情,你也可以暗中扶助弱者,弥补之前的过错。但你愿再留几世?”
“再留百世。愿天帝成全。”阮青诺没有犹豫。
“即然如此,现在就暂散你的魂魄。”天帝张开手掌,向阮青诺一推,一道白光过后,阮青诺已经消失了,他的魂魄随风逐渐远去。千铃高中操场的结界也散去。
天帝瞬间消失不见。
“祁-愿-你-没-事-吧。”祁诺停止了跑,放开了祁愿。
祁愿还在哭,无声地流泪,祁诺甚至听不到她抽泣的声音。祁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扯着。祁诺见她这样,只好先陪她站着。
过了一会,祁愿终于略回过神来,“祁诺哥哥。”祁诺轻轻抱住了她,终于哭出声了,祁诺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祁愿的背。
过了一会,祁诺怕祁愿宿舍关门,就将她送回了宿舍,如果没有请假夜不归宿会被通报批评。
虽然有些晚了,舍管阿姨还在那坐着。
“你们这些个男生,成天不知道在动什么歪脑筋。”舍管阿姨看祁愿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很是生气地看了祁诺一眼。
“你也是,这男生看起来温文尔雅就好吗,女孩子,不要太感情用事……”说完祁诺,舍管阿姨又开始说祁愿。
祁愿一句话也没说。祁诺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是自己不能说话。只好任由舍管阿姨猜测。
祁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记得回来的时候宿舍的人都已经睡下了,黑乎乎一片,她就摸索着爬到了上铺。
她甚至都没有想祁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千铃高中。祁愿向左蜷缩着,左脸贴在枕头上,祁愿哭的时候总是很快就会入睡。这一切让她觉得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祁愿昏昏沉沉地醒来,眼睛有些睁不开,有点肿。她下了床,像平常一样洗漱,梳头发。
“祁愿,你起这么早干嘛?”她下铺听到动静,勉强睁开眼看了看表,“你是不是傻了,现在才五点,再说了了,今天是星期日,咱们星期日没课。”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
祁愿听到,愣了一下,“哦”了一声,突然感觉全身无力,坐在地上靠着柜子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自己已经躺在了下铺的床上,祁愿感觉有些口干,从床上起来。
“我的小愿儿啊,你别起来,你说你大早上躺地上睡,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下铺嘟囔着,端过一杯药来,“快喝了,我去给你买饭,她们昨天晚上下了自习都被家长接回去了,就剩我和你了,我还以为你也回去了……”
祁愿机械地喝完了药,“珊珊,谢谢你。”
“没事,快再躺一会吧,这星期就要分科考试了,到时候生了病就不好了。”赵珊珊接过被子,拿起饭卡,跑了出去。
祁愿靠着墙,用手环住膝盖,就像白初薇当初在教室一样,埋下头。
星期一早上的时候,祁愿已经好了很多,她背着书包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久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怎么了?”祁愿看了久玖一眼。
“你知道吗?你喜欢的那个-不是,你的高中同学,就三班的阮青诺是那个著名画家孑立。”久玖抿了抿嘴。
看祁愿没有回答,久玖继续说,“星期六晚上新闻报道,孑立在咱们市人民医院去世了,就在咱们下了自习不久以后,好像是心脏病还是什么的,新闻上说孑立是我们高中的学生,他的照片公布了,是阮青诺。”
“祁愿,我明明记得阮青诺那天刚下了自己来咱们教室找过你,怎么就突然躺到市人民医院去了,难道他和你说话的时候心脏病发了,那你是-”
祁愿的大脑忽然嗡嗡作响。她一直在说服自己那天晚上的事只是一个梦,而现在,阮青诺是真的不在了,如果他真的是什么神兽的话,这件事情就说得通了,可能他在离开人间之前必须给人界一个交代,心脏病,一个很好的借口。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祁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教室里来了的同学诧异地看着祁愿。久玖也很惊讶,祁愿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喊过,而且久玖清楚地看到掉在祁愿桌子上的眼泪。久玖闭上了嘴,他对于阮青诺的这件事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看着祁愿这么难过,他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久玖掏出纸巾,放在了祁愿面前,“祁愿,不要太难过了。”其他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第二节课下了,本来应该是周一升国旗,但是因为外面下大雨,在室内举行,各个教室的喇叭响起了国歌。接下来是学生的讲话。
但是今天是校长在广播上讲话,“同学们,今天有一件很沉痛的事情要告诉大家。可能大家看过新闻已经知道了,高一三班的阮青诺是著名画家孑立,他一直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星期六晚上,他于我市人民医院因心脏病去世……”
校长的话在祁愿耳朵里慢慢变成了不清楚的杂声。
那天她在楼道里看到夏蓝的眼睛红红的,他们的老师都一脸难过的表情。祁愿突然觉得好笑,所有的人被他骗了,但是都像傻子一样还在为他难过。自己也是一个傻子,比他们更傻的傻子。那天一整天,祁愿都不在状态,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有很长时间都不在状态。
祁愿又拿出了乔默给她的MP3,只有听着那些歌,她才能得到一点缓解。有一首歌是《菱花镜》,祁愿深深地记住了一句歌词:
待得来年霜鬓垂肩乱,回头看,不见来时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