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已是三日之后。
叶青城拿了琴,独自一人在窄池边弹了起来。依旧是红色的琴,白色的衣。甚至,连曲子,也是曾经弹过的。
一曲终了,四处静默无声,只剩一旁细细的流水声。叶青城的脸上清冷,又有些怅然,坐于琴前,一动不动。
静默之中,隐约传来了细小的脚步声。他脸上微微起变化,手竟不自觉颤了一下。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轻细而徐缓。他眼角余光中,瞟到了腊梅树后一袭淡红色长裙。
那一时,心中似决堤般有清流涌出,慢慢浸没至四肢百胲,酥了整片身心。
他弹的不是琴,是一点一滴的期望,只是期望,这琴声能将那个人引来,能让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知道她的一切,知道那一日从外面回来之后她便重烧,知道她昏迷了一天一夜,知道她一直咳,知道她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才能下床来……其实他可以去烟霞院的,那没什么,真的不代表什么,可他就是不去,就是那样不愿让她看见。
他终究是没让自己去看她,却没能阻止自己莫名其妙地搬了琴来这里弹。
她来了,他才感觉到今日是有阳光的。
叶青城低了头,再次抚上琴,换了支曲子。
夏采薇就在腊梅花旁边静静站着,透亮双眼一眨一眨地瞧着他。
又一曲完,他侧过了头。
夏采薇一惊,条件反射地往梅树后一躲,之后发现多此一举,这才又站了出来,不好意思地露出一笑,走了过去。
“我喜欢听我娘弹琴,所以一听见琴音就忍不住跑出来看看。”她站在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双手拽着衣袖,微低着头,抿嘴轻轻笑着。
叶青城静静瞧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从不知道,人竟能在几天之内就瘦去那么多,尽管她的笑依然嫣然,她的神采依然奕奕无病态。直到此时都不能想信,差点,差一点,她竟就在这场春雨中再也睁不开眼了……
叶青城从琴上收回手,淡淡道:“你前几天病了?”
夏采薇走近几步,点头道:“是啊,感觉做了很多梦,又感觉都看到的牛头马面了呢,不过现在已经好啦,我还从来没病得不醒人世过呢!”
叶青城依然看着她,淡淡开口:“已经好了吗?”
“嗯,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他低下了头去,有意无意地轻抚着身前的琴,然后问道:“你喜欢听琴?”
“是啊是啊。”夏采薇又走近几步,在他身旁的石头上坐下来:“琴好好听,会弹琴的人也好厉害!”
叶青城抬起头来,“你不会弹吗?”
夏采薇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是不会啊,我可想学了,在弄玉园的时候就想学,可我娘不教我,也不让我学,不仅不让我学琴,还不让我学萧,学笛,什么都不让我学,所以我什么都不会。”
叶青城看着眼下的琴微微发愣。
富贵之人学琴,是自娱,低贱之人学琴,是娱人。一个歌伎,拿这些丝竹娱了半生的人,自然不想让女儿再去学这些娱人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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