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晚膳,想起先前的顾虑,便问月姨:“今日来了我这里,长公主府那边无妨吗?”
月姨仍是十分恭敬的回答:“回姑娘,自然是无妨的。当年既然将奴婢拨给了姑娘,那姑娘才是奴婢的主子,只是少爷才回来,事务繁多,奴婢得去帮衬着些。”
我从前便不太能听得惯月姨这般恭敬,这些年都是他们陪着我这个亡命人,什么主仆之分早就名存实亡了,这些年月姨坚守着规矩,我只当她是为了再回长公主府里去,如今她这样说,倒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双双见我不说话,笑着打圆场道:“月姑姑不必如此拘着礼数,姑娘是个爱自在的,往日里少爷也怕拘着姑娘了呢!”
谁知月姨听了这话竟当场变了脸色,向双双怒斥一声,“跪下”!月姨一向与人和善,如今这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倒是极少见的,双双被吓住了,倒也听从月姨的话跪了下来。
月姨又继续向着双双说道:“从前你不顾礼数我不说你是叫姑娘宽心,如今身处皇城之中,天子脚下,有哪家的丫鬟同你一般肆意妄为。若是往后再叫我瞧见你胡言乱语,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这一番疾言厉色,别说是双双,连我也受了几分惊吓。月姨教训完双双,又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奴婢知姑娘一向宽厚,只是在这京城之中,暂且不说别人家,至少还叫长公主看着,姑娘如何能失了体统规矩?”
我愣了一瞬,回答道:“长公主一向不大喜欢我的,旁人又不认识我,我守着这规矩做什么?”
月姨似是恨铁不成钢的瞧了我一眼,继而语重心长的解释道:“当年国公府被诛了九族,唯有少爷和姑娘侥幸逃脱,这些年驸马与公主为了少爷久居扬州,从未踏进京城半步,将来少爷替国公府洗刷冤屈,府中已无女眷。可念着公主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少爷的亲事定是由长公主做主的。往日奴婢由着姑娘,全是念着天高皇帝远,公主也瞧不见姑娘的模样,可如今我们到了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姑娘怎可还是如此的任性妄为?“
这一番话更是说的我摸不着头脑,混混沌沌的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可是,蒋陵远的亲事同我有什么关系?”
“姑娘又来了,怎可直呼少爷的名讳?”月姨还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可又很快就变了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难怪那些话本子里说女子是善变的,如今亲眼瞧见,我觉得有趣极了。
月姨似乎没听清我方才说的话,惊疑的问道:“姑……姑娘方才说的什么?”
我好心的重复了一遍:“我说,蒋大公子的亲事同我有什么关系?”
月姨这次似乎是听清楚了,可神色却变了,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了,带着哭腔埋怨我道:“姑娘怎么能说出如此绝情绝义的话来,这不是诛少爷的心吗?”
跪在地上的双双似乎也急了,连忙问我:“可是婢子当日在谷中明明亲眼见到姑娘与少爷调笑,分明是两情相悦才是,怎么如今进了京城姑娘就不认账了?”
双双这话说的十分清楚明了,我瞬间就懂了,细细的向她们解释道:“我何时与蒋陵远两情相悦了?我只是不愿意他同我爹一般日日唠叨我,故意同他调笑好叫他说不出话来。分明才长我三岁,可日日做出一副我爹的派头,这谁受得住?”
不解释也便罢了,不知为何,解释过后我好像看见月姨倒抽了一口气,脸色也比方才更加难看了,我怕她想不明白,特意再多解释了两句:“蒋大少爷也是因为在我爹临终时发了毒誓,要好生照料我,这才对我多瞧了几眼,你们也不必担忧太多了,等来日他娶了旁人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月姨听了我这话,身子晃了两晃,似乎有些站不住,双双连忙起身扶住月姨,见他们这幅模样,我也有些感同身受。往日里我闲来无事,瞧了许多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有时候看着明明是书生与丫鬟相处的时日更多一些,可偏偏最后同小姐成了亲,每每看到这样的结局,我也是气的头晕眼花。想来月姨这些年常常只见着我和蒋陵远两个人,自然将我们划到了一处,如今发现自己竟是站错了,自然难以接受了些。
双双暗自在一旁感慨自家少爷是个苦命的人,早年全家都被抄没已经是天大的苦楚了,如今心仪的姑娘竟是棵不开窍的铁树,这可如何是好呢?
月姨觉得自己的头风似乎是要发作了,连忙平复了气息,饮了一口自家姑娘递到眼前的热茶,规矩什么的还是先搁置下来罢。
我瞧天色晚了,怕月姨离府太久惹得长公主不满,便吩咐双双先送月姨回去,今日之事等过些时候再叫蒋陵远同她们解释,好叫她们放心。
双双一路扶着月姨回长公主府,二人皆是无话,只是不知道这一路上叹了多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