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我心中便明了,恐怕那些刺杀之人当真是凌迶,不,李凌迶派来的。
蒋陵远见我顿悟的模样,继续说道:“恐怕他早在你们回京之前便已知悉了你我的身份,去刺杀你却栽赃给十七皇子,恐怕是猜到了我们回京的意图。这个人心思深重,往后你若见了他,离他远些便是。”
碳火炉子里依旧燃着,头发被蒋陵远擦得差不多干了,屋里的暖意更甚。蒋陵远那起一旁的木梳,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替我把头发梳理下来,他倒是把我爹的话记得清楚,这些年哪怕久居扬州的公主府,也依旧把我的生活事无巨细安排清楚。
他替我梳好头发便端坐在房中饮茶,并没有离开的迹象,我有些不满,这人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此刻已到了我就寝的时辰了却还不离去。
我磨磨蹭蹭的走到他身边,暗示他道:“蒋大公子,你看外面的月亮是不是很圆?”
眼前的人笑得不太自然,蒋陵远自然懂她的意思,只是此刻起了促狭的心思,偏要一本正经道:“今日已二十八了,哪里来的圆月?”
果然听他如此一言,眼前的女子立刻便垮了一张脸,蒋陵远暗暗勾起一抹笑意,未曾让她察觉。只是这丫头的心思,倒是叫自己越来越不懂了。
我见蒋大公子悠闲的抿了一口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忍不住骂几句,果然是个厚脸皮的斯文败类。
连日来的赶路使我实在是异常困倦,便合衣倒头趴在床上,不走便不走,我又不是睡不着。只是蒋大公子要对别的姑娘有这般狗胆,也不至于到了这把年纪都还未曾娶亲。
而此时的双双正蹲在外面看着天空中的一道弯钩,虽说并非月满,但想来少爷总算见到了平平安安的姑娘出现在自己眼前,想来也算是圆满了罢!只是自己现在到底是回去呢还是不回去呢?双双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一圈。
夜色渐深,月满楼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也准备打烊了。
冬夜实在是太冷了,冷得世间万物都失去了声息。蒋陵远看了看炭火炉子,又给里面添了些炭火,回头便看见床上的女子已经渐渐睡去,坐到女子的床边,语气放缓了不少,“这些日子恐怕外祖母不会再让我出府了,你若是想要什么尽管同掌柜的去说,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再来瞧你。”
床上的女子翻了一个身,厌烦的嘀咕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来便不来,没什么打紧的。”
蒋陵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竟然难得的瞧见了几分宠溺的意味,用手轻轻地替她拨开额头上的鬓发,与眼前人相识太久,只知道她的容颜举世无双,却连美在何处也不知道了。蒋陵远垂下眼眸,暗笑自己倒真是魔怔了,又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房里的灯火忽明忽灭且还算亮着,床上的女子已经睡得熟了,双双轻声推门进来,想起少爷的嘱托,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自己便躺在软塌上入眠了。京中不安稳,自己要多留神一些才是。
除夕这天夜里,外头端得是万家灯火,正是合家团聚的好日子,我瞧见双双忙里忙外的瞎折腾,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便叫住了她。
“双双,别忙了,过来陪我说说话。”
“姑娘这会儿倒想起婢子了,昨儿个婢子缠了姑娘整日可是连个好脸色都没瞧见。”虽然这丫头嘴上较着劲儿,但还是往我这处来了,在一旁站定,笑着问道:“姑娘饿了没有?月姑姑今日派人来递了信儿,说是晚间来送些姑娘平日里喜爱的吃食,估摸着这会子该到了。”
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恰巧在这时,门外来了人,轻叩了几声,便听到月姨的声音:“姑娘,是奴婢,来给您送吃食了。”
双双手脚倒是快,转身跑去开门,只见月姨发丝高高挽起,别了一根白玉簪子,披着一件鸦青色斗篷,手上还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瞧着比在谷中很是精神一些。
月姨进来朝我福身行了礼,又将食盒放在桌上,恭敬的同我说道:“奴婢今日亲手做了些姑娘爱吃的,姑娘快来尝尝。”
我一向不太挑食的,除了百味居的葡萄干米糕都不知道自己爱吃些什么。我伸长了脖子去瞧,那食盒里头最上层便是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我记得这是一道扬州的名菜,当年在扬州我的确爱吃,郡主便嘱咐厨房日日做上一道,只是没想到月姨还记得。
我的心中感慨颇多,却还是笑着同她们说道:“今日除夕,便省了那些规矩,坐下来陪我一道吃吧。”
双双“欸”了一声便应声坐下了,月姨思虑片刻竟也坐下了,只是还多嘱咐了一句,“仅此一次,往后再不可如此”,我笑着应了下来。
月姨的手艺是极好的,无论是蟹粉狮子头还是八宝烧鹅都与我记忆中的味道无差,这一顿饭倒是吃的愉快,难得的让我有了几分过年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