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别同将军怄气了,省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双双自我从外头回来后便一直劝我,其他人见我面色不善,也不敢贸然到我跟前,只有扶琴走到我身边跪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娘若是还气着,打奴婢一顿出出气也便罢了,切不可拿自己身子骨玩笑。今日已经三更天了,姑娘消消气且先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是不迟的。”
“你们几个不必如此,都出去吧,我这便去歇下了。”我心中烦闷,实在不愿她们缠着我。
几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又瞧见扶琴朝着她们微微点了点头,便一起退了出去。
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今夜见到的那个姑娘,她竟是相府的人,可是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蒋陵远竟然和相府的姑娘独在一处。
我翻出来一身暗色的衣服换上,既然想不明白,我便去问个清楚,若他真被美色迷昏了头,我便一刀杀了他以慰国公府上下在天之灵,然后自己去报灭门之仇。
一个婆子守着我的院门,我不敢径直开门出去,便从房屋后面翻了墙出去。还好蒋陵远的院子并不远,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也便到了,我见他院门大开,竟也没一个人守着,院里书房灯火还亮着,猜想他大抵是料到了我会来,这便是在等着我罢!
我推门进去,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静坐在案几前,手里握着一本书卷,看上去倒是气定神闲,抬眼见我来了也没有半分心虚之感。
”这么晚了来我这里做什么?“
“今日见到的那个隆菀菀,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我如此问他,他竟也不急着解释,甚至唇角还带出一丝笑意。我顿时火冒三丈,难道竟已情深道只是听到她名字便满面春风的地步了么?
“我知道那个隆菀菀绝色无双,可满京城哪里没有貌美的名门闺秀,你想娶谁都可以,可你若对她有意,国公府七百余冤魂没有一个会放过你。”
自当年逃出生天后,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过国公府满门,他见我今日提及,面色很是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郑重地看着我,眼眸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璀璨星光,看得我心如擂鼓,终于听见他说:“我从未忘记灭族之仇,更遑论娶她。”
“那你今日明明是要去当值,为何又同她去了一处?”
“隆菀菀是个聪慧的女人,自知相府不保,想以色攀附罢了。”
“你当真对她没有半分动心?”
“她也配?”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她就好。
蒋陵远顿了一会儿,又迟疑地问我:“你可知道今夜见到的那位杜公子乃是一位故人?”
“我初见他便觉得面善,没想到还真是故人。”
“他是昔日扬州知府杜启朝的幼子杜羡初,前些年他父亲升任京兆府尹,便举家迁来了京城。”
“是小时候和你打过一架的杜家小郎?”
“正是。”
蒋陵远听了这话难得竟有几分不自在的模样,他在九岁那年和杜羡初打了一架,后来郡主罚他在院儿里跪了许久,隔了两日去上府学见杜羡初走路同样是一瘸一拐的,二人相视一笑竟结成了好兄弟。后来国公府突逢变故,蒋陵远隐姓埋名生活在扬州的公主府上,由驸马亲自教导着,不准他再见旁人,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这些年我和蒋陵远都没有什么朋友,时隔十年,再逢故人,我很替蒋陵远高兴。
只是高兴之余,我想到今日所见的杜羡初,忍不住开口多说了一句:“今天看他的模样,似乎对隆菀菀颇有几分维护……”
我知道我所说的蒋陵远心里都清楚,可是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一段往事,“当年外祖母从不许我同外人打交道,可杜羡初猜出来我还活着,仗着身量小,寻了公主府厨房后边儿的一个狗洞爬进来见我,同我说相信国公府蒙受了冤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非要与我结为异姓兄弟,他说若是我报不了仇,他也会替我报仇的,叫我放宽心好好活着。后来外祖母发现了,堵住了那个狗洞,他们一家也举家迁往了京城,我们再也没见过,没想到如今见面竟是这番景象。”
当年驸马早有预见,瞒着公主养了一个同蒋陵远差不多大小的男童,我爹背着言庆千里奔袭到扬州报信,长公主问信大怒,无论如何要保下郡主母子。可郡主因着国公府满门尽灭,失了求生之心,驸马见劝不动郡主,才将那个男童寻了出来,替在最后的时光里替蒋陵远陪着郡主。
我爹告诉我,他在战场上被一个采药的女子所救,日久生情,便在那边娶了她做续弦,他背上的那个婴儿便是他和我的继母生的孩子,叫蒋言庆。我爹说,虽然我没有见过我的继母,可她是一个十分温柔坚强的女人,我一定会喜欢她的。我爹将我和言庆托付给蒋陵远之后,便决心随着蒋家上下赴死了。后来的我一直觉得我爹说的话很好笑,那个我从未见过的继母,她为了不拖累我爹,自缢在了遥远的边疆,我见都没见过,如何谈得上喜欢。
后来我们三个孩子被藏在了公主府,那日的杭州玩家闭户,我们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可我们却知道什么都没了。
“回去歇着吧!下次别再翻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