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管家将明日去相府备的礼单拿来了,姑娘可要过目?”
扶琴见自家姑娘慵懒地躺在软塌上,就像一只温顺的猫儿,虽算不上十分精致,却叫人瞧着很舒服。
“什么礼单,拿来我瞧瞧。”
我正欲回话,却听见蒋陵远的声音传来,房里的丫鬟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俯身像他行了一礼,扶琴便把忠叔送来的礼单递给了他。
他接过礼单,粗略的扫了一眼,便将那张薄薄的纸扔在一边,嘴角含笑地对我说:“忠叔究竟没有打理过人情往来,这份礼备得太厚了些,晚些时候我备好了礼放在马车上,明日你直接带过去便是。”
我心想蒋陵远这些年到底是长在公主府的,在勋贵人家的人情上总能比我能拿主意一些,便点头应下来了。
“你今日来做什么?不用去当值吗?”
我自到府中以来,极少见到蒋陵远,京畿都尉虽说品级不高,却是个实打实整日忙碌的差事,他今日竟得了空还来瞧瞧我,我心中有些感激。
“今日休沐,上午去给外祖母请了安,这会儿得闲了便来看看你。”
“长公主……身子可还好?”
长公主再怎么恨先皇,可那始终是她的生父,给她的宠爱都是认真的,是故先皇驾崩之后,坊间便传言长公主大病了一场,真真假假倒是难以分辨。
“外祖母年纪大了,这病来得又急,身子并不大好,你若是闲着没事,多去陪陪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老人家并不待见我,若是我贸然前去,只怕弄巧成拙呢!”
“你别想太多了,这两年她老人家很念叨过你几次,前些日子还说着等天暖回春了,要带你去庙里上香呢!”
也许长公主果真带着几分真心说了这话,可我是明白的,这些话大抵也只是说给蒋陵远听的罢,我不愿蒋陵远为难,便笑着应下来了。
“你今日可要和我一道用膳?”
从前在谷里生活的时候,蒋陵远每年都会从扬州过去陪我一个月,考校我的功课,如今我们到了一处,一起用膳的时间似乎还少了一些。
“嗯,差个丫鬟去厨房传膳吧,今日就在你这里吃。”
我正欲叫外头的人去传膳,却见木莲站了出来,向我和蒋陵远行了一礼道:“将军、姑娘,奴婢这就去传膳。”
蒋陵远回头看了那丫头一眼,说了一声“去吧”,那丫头便缓缓退出去了。
双双见状有些欲言又止,全靠扶琴在一旁看着她,她这才没有又跳出来。
或许是今日难得这府中两位主子在一处用膳,厨房很是细心,特意多做了几个菜,木莲自己做主还多温了一壶酒,蒋陵远兴致很高,见到这壶酒还赞了她两句。
我用膳时习惯了没人伺候,可是想着蒋陵远在,还是将双双留下来了,赏了几个菜让她们出去自己吃着。
“明日你去相府带上双双和扶琴,扶琴是陛下从宫里挑出来的人,京里的那些个人恐怕没有她不认得的,况且她处事到底比旁人沉稳些,若是遇上你不能决断的事,让她给你拿个主意也无妨“,蒋陵远说着还斜睨了双双一眼,双双也有几分心虚,自上元节那夜以后,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哪里没做好,可偏偏又想不出来,反正听扶琴姐姐的话总没错,不说话,多做事,于是便端起酒壶给自家姑娘到了一杯酒,想了想觉得似乎不太够,又将桌上一盘酱肘子放到了自家姑娘的跟前……
我本来很惊讶原来扶琴竟然还是从宫里出来的,但此刻瞧着自己面前突然多出来的一杯酒和那满满的一盘酱肘子,心中觉得或许可以让双双去宫里练几天,若是过了两天能活着出来大抵也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大丫鬟了。
蒋陵远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将那一盘肘子放到他跟前,装作十分凶狠地同他说:“笑什么笑,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肘子都给你拿去下酒。“
“好了,别闹了。听我说,明日要去相府便由着你去,你虽这么些年没有和京中这些人打过交道,却不用顾旁人,若有人挑你的礼数,你想怎样对付都可以,只一点须得记着,别让自己吃了亏。”
蒋陵远诚然是一位好兄长,若不是当年国公府整整五房的姑娘都丢了性命,想必今日的国公府也定是花团锦簇,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一定被他这个世子爷宠得极好。只可惜国公府的姑娘们都没了,蒋陵远又受了我爹的恩情,才将这一片爱护幼妹的赤诚之心尽数撒在了我的身上,日后我也该对他更敬重一些,毕竟长兄如父,我不能总是没大没小的直呼其名。
“陵远哥哥,谢谢你。”
我并非是个矫情的人,虽说这些年都没有这样称呼过他,可终究舌头打个滚儿话也就出来了。
“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蒋陵远险些丢了筷子,神色看起来很有几分激动,又像是没有听清,我猜想大抵是他这两年也开始上了年岁,毕竟旁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连孩子都有了。如此想来,我看着他的目光便有了几分同情,将我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陵远哥哥,谢谢你。”
这次蒋陵远脸上倒是笑得开怀,这般景象我似乎从未见过。
蒋陵远瞧着我的神色有几分温柔,手上便不停歇地往我碗里夹菜,一个劲儿地让我多吃一些。他的兴致高涨,还哄着我陪他饮了一杯酒。
我自知不胜酒力,便草草地用完了膳赶他离开,木莲见外面已经黑透了,便提出要替蒋陵远掌灯,我便许她去了。
扶琴早已命人替我备好热水,混混沌沌地沐浴之后自是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