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和月姨一般,规矩极大,这一顿早饭用下来,旁边那群半大的小子们竟是一言不发,安静得就像这谷里只有我自己一样。幼时也曾听说过什么死士,还以为就如同浪迹江湖的神秘侠客一般,让我心驰神往了许久。早知道死士是这样训练出来的,我定起不了半分的心思。
我躺在软塌上,想着早间虎子像是说过今日要随忠叔出谷,便一骨碌爬了起来。我也许久未曾出去凑凑热闹了,蒋陵远每日不知忙些什么,总是见不到人,不如今日陪着忠叔一同出谷去。
出去巡了一圈,正巧见着忠叔在套马车。忠叔比月姨好相处的多,虽然同样的注重规矩,却没月姨那般的小心谨慎。我见此便缠了上去:“忠叔早,今日我可以同你一道出谷吗?整日在谷里我都要闷死啦!”
忠叔笑了笑应道:“姑娘若是想出去看看,一道出去便是。只是切不可同上次一般瞎胡闹,掀了一条街的摊子。若是太打眼,咱们容易被发现。”
我眯着笑眼,想着识时务者为俊杰,满口答应了。若不是上次那人刻意冤枉我偷了他的钱,我也不至于追着他三条街。
阎罗谷虽然名字听起来凶神恶煞,但诚然是一个好地方,谷里花草树木样样都有,再加上月姨养的些鸡鸭,倒真如书上所说的桃花源一般。谷里四面环绕着崖壁,唯一的出口便是两面崖壁下的一段刚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的缝隙。出了这缝隙,却是几里瘴林,常年人烟罕至,再安全不过了。
只是我们每次出去也同样需要厚厚的湿棉布覆面,出去一趟常常能将我憋得半死。
出谷向北是一座小镇,离关口虽远了些,可因着物富人丰,倒也算得上繁华,谷内每每缺了些什么,忠叔便出来采购些带回去。至于这么些年所用的银子从哪儿来的,我猜大概是蒋陵远外祖家一直在暗中接济吧。
我掏出钱袋子,果然这钱袋子是越来越轻了,偷偷瞥忠叔一眼,忠叔果然立马便懂了我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便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递给我。
知我者莫若忠叔也,我连忙接过银票答道:“谢谢忠叔!”
“姑娘且记住了,今日城门关闭之前,定要在老地方来寻老奴,同老奴一道回谷。”忠叔换了一副面孔,语重心长的同我说道。
我急忙掀开车帘子跳下马车,边跑边答道:“知道啦忠叔”,若是此刻我跑得再慢些,想来忠叔还得叮嘱半盏茶的功夫,来去也只是诸如不可惹事之类的话语。
这个镇子南面儿有家酒楼,店面不大,味道却十分不错,每次我到镇子上来都会去他家吃上一顿,今日也是如此。
只是还未走到店家门口,便远远的瞧见那门口聚着一些人,吵闹的很。嘿,老天爷都知道我爱瞧热闹,把这热闹送上门来给我瞧。
我加快了步伐,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故事情节,回去不能完整的讲给蒋陵远听。只是靠近了却发现同我一样爱凑热闹的人实在是多,店家门口砌出了一堵人墙,以我的身板儿实在是难得挤进去。便随手抓了一个后排的小哥问道:“小哥,这里是怎么了?怎的如此热闹?”
小哥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接话道:“姑娘一瞧便是外乡人,也不妨同你讲上一讲。这双双姑娘和她老父亲常年在街上卖艺为生,街坊四邻都清楚的。也不知老头儿啥时候得罪了知县老爷府上的公子,硬是被那群狗腿子拦在破落巷里打死了。双双姑娘的老母亲本就病着,得了信儿硬是一口气没上来也随着去了。双双姑娘正在这儿卖身葬双亲呢,嘿,这群臭不要脸的狗腿子竟然要来把双双姑娘抢回去。我呸,那败家子儿可真够不要脸的。“
这小哥一口气霹雳吧啦的将故事讲得极清楚,我怕他停不下来,连忙打断了他:“小哥天赋异禀,他日定能成为评书大家。”
小哥被我夸晕了头,一时竟没接上话。正巧我在人墙中瞧见一处缝隙,便一溜烟儿钻了进去,却发现这人墙围着的故事进展比小哥讲的发展的还要快些。你瞧,那些话本子里说的英雄救美的白衣侠客不是已经出现了嘛,还是俩呢!刺激!
离我远些的那位白衣侠客身量八尺左右,容貌端得是俊秀无双,身后还站着一个着黑衣的狗腿,呸,家奴,通身的气派瞧着像是话本子里那些个做作的骚包公子。
而背着我离我近些的这位就不同了,这背影倒有几分像蒋陵远,不过看起来比蒋陵远更高大伟岸一些,往这儿一站我便知道他定是一位不那么矫情的正义侠士。
也不知这话本子发展到哪一幕了,我且静静听着。便见那位骚包公子折扇一开,发了话:“既然这位公子也愿助你一臂之力,你随着他去便是了,这银子便算是我送你的。”
这眼看着都腊月了,骚包还摇着这折扇,他不冷迈?
等等,这剧情和我想的不一样啊,怎的不是两男争一女,骚包公子滥用强权,正义侠士落难江湖,柔弱孤女细心照顾,与正义侠士日久生情喜结连理,骚包公子继而因爱生恨千里追杀,最后路人再叹一声好一对苦命鸳鸯吗?
离我近些的正义侠士也接了话:“双双姑娘不必顾虑,到底是我唐突了,不知这位公子已经开口替你做了主,既如此,双双姑娘理应随着这位公子离去便是。”
不愧是正义侠士啊,声音都这么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