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众人追逐约莫一里路程,来至几处山径交会之处,忽见唐越定步回身,唐毒心道有诈,急忙下令:“架门!”与此同时,亦听唐越高喊一声:“放!”
双方话音暨落,两边人马应声而动。只见几名壮汉将所负虎头铜门架立地上展开,以御飞矢,而竹林前侧叶影摇曳,听得机关“喀喀”作响,刹那间银光如泻,密雨倾盆,便有成百上千枚钢针倾泻而出,向唐氏追兵洒去。
奈何肉体凡胎,怎敌得过机关神速,那两扇铜门方展开一半,便教针雨淋成刺猬一般,致使在场十数位高手当即折损过半,幸有唐杰、唐忠两人誓死相护,才保得宗族一脉五人无恙。
“孽障!”唐理气得咬牙颤声道:“我唐家拢共存了两组‘暴雨梨花针’,今日竟都教你用来杀戮同门,你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却听唐越蔑笑道:“死老头子,当年你自己亲手打死你家儿子,现在反倒有脸教训我么?”
“住口!”唐理怒喝一声,大步踏前便要擒拿唐越,却被唐凌拦手劝道:“大伯,我那弟弟交由我来管教便可,你们去收拾其他喽啰。”
说罢,唐凌利目前冲,直奔唐越而去。唐越闻得唐凌此言,仰天大笑,而后吩咐手下道:“甚好,今日我们哥俩再斗上一斗,你等不用插手。”
言毕,唐越持兵迎面而上,与唐凌战作一团。此兄弟二人,若论武功修为,在唐门之中同属上乘。只见唐越欺身上前,刺如蛇信,连吐三击,同时说道:“唐凌兄长,你我切磋多次,我俩之间各执胜场几何,你可还记得?”
唐凌侧步轻闪,反身一记蝎尾抬脚甩去,唐越架肘拦击,继而右臂直突,挺刺指向唐凌咽喉而去。唐凌见他已动杀心,迅速沉身跌旋,凌空再使一招“银蛇甩尾”,正中唐越脖颈,再乘其退趔之时,定身落地,滑匕切去,口中不忘回道:“你我交手战绩,怎能忘记,乃是我胜七十二场,你胜一百六十三场,对么?”
“哈哈哈哈,不错。”唐越大笑几声,同时竖刺护住心口,继而右刺虚取面门,引其探腰下闪,再挺步起膝重顶唐凌侧腹,接以双刺前插,直攻唐凌肋腰。
好在唐凌与他切磋多次,对其套路熟稔于心,当即翻手切至小指夹握匕首,而后两手迅然擒住唐越双腕,与其角力相峙。此时,听得唐越笑道:“我俩堡中切磋之时,你便斗不过我,今日你还将再败我手下,哈哈哈哈。”
唐凌膂力不敌唐越,此时已有数颗汗珠滚落额下,只好奋力蹬脚后撤,暂避锋刃,却被唐越回身补上一腿,踢倒在地。唐凌借势滚出几尺,起身擦拭嘴角血迹,道:“若论切磋,我确不如你,但今日乃是以命相搏,故谁赢谁输,莫先定论。”
“好,那就来试试。”唐越大喝一声,跃步前冲。唐凌见其杀来,竟掉头便走,迅疾跑入竹林之中,而后轻身跃起,借步攀竿而上。
“想跑?”唐越腾身追赶,不料正中唐凌下怀。只见唐凌翻身而下,沉气坠身,双手吊握竹梢下压,将青竹弯成一柄长弓,再脱手放出,使其弓柄猛力弹出,正中唐越胸腹,将其击飞数丈,摔落在地。
未等唐越起身,唐凌收匕探腰,夹出八根钢针,甩臂齐射而出,口中喊道:“你的暴雨梨花针,还给你自行消受吧。”
唐越知其厉害,不及捡起兵器,急忙翻身躲避。唐凌乘其破绽,箭步前蹿,拔出匕首便向唐越斩去。唐越不及爬起,只好双手并架,拦阻唐凌臂腕,却遭他左拳重锤面上。
唐凌还欲挥拳再打,唐越大吼一声:“你这卑鄙小人!”同时顶膝蹬腿,将唐凌踹退两步,借机起身捡取兵器。
唐凌哪会给他机会,飞身一脚断其前路,而后提匕下劈,削其头颅。是以唐越仅捡得一柄单刺,看唐凌持匕劈斩而来,慌忙转脚化身一招“潜鳞游影”,侧闪避开,只见唐凌一刀划空,将唐越身后一棵粗壮毛竹竖劈一条缝来。
唐凌一招砍空,欲抽刀再刺,谁知此竹生得紧实,将匕首牢牢夹住,致其抽手一拽,竟没拔出来,教唐越瞅此空档猛刺而去。唐凌见状,急中生智,赶忙松开匕首,环步绕至竹后躲避,引他来攻,而以手紧握竹竿,奋力下扳,只见方才所划刀缝受力折弯,瞬间炸开几爿竹花,教唐越收手不及,虽是正戳唐凌右胸,但其手臂却已直直扎进竹劈之中。
竹树虽锋不及刀剑,但若经劈削,亦能尖利无比。唐越一手卡在竹中,动弹不得,而其手上已被划得鲜血淋漓,深可见骨。唐凌见机夺其单刺,信手朝他脖颈之上抹去,登时血溅七步,只见唐越口中“咕嘟咕嘟”翻起几团血沫,便断了气。
再看唐越设伏之处,唐理、唐秋业已负伤,唯唐毒率三五人与敌人硬战。唐越不待修整,急忙赶赴相援,才勉强打退叛敌。那一众喽啰见主将身死,顿失战意,勉强招架几下,便四散而逃,遁入山林之中。唐家众人已无力追赶,忙回头搭救了唐练,继而马不停蹄赶回堡中。
话说此时,堡内唐蛟等人亦策众而反,欲与唐越里应外合。好在代宗主早有安排,密令今日守卫弟子均佩血梅信镖,教反叛诸人难辨敌我。
待唐理等人回堡,下令众人除去徽镖,诸弟子得令,纷纷解除信物。其实解镖之人亦有许多叛党,见唐越刺杀失败,便混入守卫弟子之中。不过唐理并无追查到底之意,毕竟若将叛党全数捉拿,唐家守山弟子恐少半数,故仅将带头之人关押处理。
唐天掌事卧于房内抱病不出,后经问审,乃是知晓其子唐越心怀反意,觊觎宗主之位已久,几番相劝不成,又不忍加害骨肉,遂告疾在床,不问外事。代宗主念其护犊之心,感怀自己昔日过往,不忍令其连坐,遂责唐天包庇之过,暂留天工房掌事之位,以待其将功补过。至于唐蛟等人,责以蛊惑众人,谋反夺位,遂关于唐家密牢,以严加看管。
至此,唐家篡位之乱便已平定,待诸事安置妥当,已是下午。然而今日乃是宗主头七,须当尽速下葬,故唐氏众族人整备完毕,赶紧趁着天色尚明,再行出殡。
虽说各处叛乱皆已平定,但谋害宗主之人尚未查明。各掌事将诸叛党首领收押审问,皆矢口否认宗主为其所害,均道是于宗主遇刺之后方起反心。而此事主事唐越已毙于竹林之中,更无从质询,只好暂将认定宗主乃为唐越所害,并先行置办丧事,以告慰宗主之灵。
先前七日之中,代宗主唐理亦欲彻查宗主之死,但问及当日值夜侍从,均告知当晚宗主令其自行回房,不必看守,故宗主死时与谁同在宗祠之中,至今不得而知。而死者现场亦无搏斗痕迹,看不得行凶之人武功路数,更是无从查起。无奈之下,只好找来值夜侍从,坐以玩忽职守,各责杖刑五十,以儆效尤。
黄昏时分,唐家丧葬队伍再行出发。唐凌、唐理等人虽已负伤,略经止血后依旧忍痛同往,唐火等上午因故未与同行之人亦在队中,唐天掌事亦告罪并行。而唐理掌事伤势颇重,不得前来,此时正于医堂救治。
众人到达祖墓之时,已是入夜,听得寒鸦鸣泣,山谷猿啼,使得坟地之中犹胜阴寒。陵寝之间,当属唐璟之处已提前挖好,唐凌举幡走至墓前,转身谢孝,而后除去棺罩,领众人抬棺下葬。
棺木入坑,族人依次向墓中扔了些富贵钱,便动锹填土。待坟丘既成,唐凌将招魂幡插至坟头,众人再番祭奠,痛哭哀尽。听得唐凌泣诵悼词,道是缅怀亡父,追思遗德,词句之间,感人涕下。
祝词完毕,唐凌再三叩首,说道:“爹爹魂灵在上,孩儿哀思万分,七夜难寐,只求手刃杀父仇人,以慰父亲在天之灵。今日上午,我族弟唐越策众而反,已被孩儿击杀于十里竹林之中。唐越此人觊觎宗主之位久矣,故虽未得审讯,但谋害宗主一事应其所为。若爹爹九泉之下有知,往得安息。”
唐凌说罢,忽听得阴风乍其,草木幢幢,间有乌鸦横掠头顶,其声凄然不绝。突然,听得祖坟当中有声传来,哑然说道:“唐凌吾儿,你平定唐越之乱有功,但七日之前谋害我者,却不是他。”
唐凌闻言大惊,不知是自己幻听抑或父亲显灵,忙俯下头来,同时侧眼向后瞟去,见随行众人亦面露惊愕,道是确有其声,赶忙颤声回道:“孩儿失察,还望爹爹恕罪。”
又听墓中之音说道:“害我之人,也是贼胆包天,还敢今日前来祭拜!”
此话既出,众人愕然,纷纷交头接耳,道是如此说来,谋害宗主之人当出于在场宗主人氏之中。可唐凌此回却听出端倪,心道此声乃由碑林当中传来,而非墓下,且其人声线与父亲相异,断不能是先父显圣。由是,唐凌面上冷笑一声,起身喊道:“给我出来,莫在此地装神弄鬼!”
说罢,唐凌信手捡起一块石头,便向来声之向掷去。只见一团人影应声爬站出来,借月光看去,竟是杨坎。
唐天又见杨坎,心中火大,抬指怒喝道:“呔!你这小淫贼,竟敢在我唐家祖墓撒野!来人,给我拿下!”
周边几位高手迈步欲前,却被唐毒起手拦下,道:“唐天叔叔,奴家对他所说言语倒是颇感兴趣,你就不待他将话说完吗?”
唐天暗想,这小贼竟在此地冒出指认凶手,若是现在将他捉拿,岂不沾了谋害宗主之嫌,遂捋须道:“好,让他说来也罢。”
听得杨坎正声说道:“七日之前杀害宗主者,乃唐氏族亲,且今日就在此地。”
“那你说是谁?”唐凌问道。
“呵。”杨坎冷笑一声,突然厉声说道:“就是你,唐凌!”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