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张道远已经在离家百里外的登州城外,这几日他也了解了自己目前的情况,貌似是被自己的父母交付给这位道号叫做常阳的道人,从此成为这位道人的关门弟子了。孩子就这点好,当知道自己要在这个师父身边待个十几年后,好奇心便盖过了原本的离愁和害怕。
一路上的问题多得数不清,“师父,我听酒楼里说书的说修仙之人门派中勾心斗角,互相残杀,为了宝物能杀死同门师兄弟,对吗?”“不对,修道在于修心,宝物对于我辈修道来说是无用物。”
“师父,那修心又是什么”“得自然心,得平常心,得明白心”
“师父,那咱们去哪?降妖伏魔吗”“不,先去登州城买头驴,不然我怕你走不动”
听完这句话,在常阳道长背上趴着的张道远皱着丸子脸,一脸痛苦。这几日不知为何常阳道长没有用第一次带走他的法术行走,而是一路步行,毕竟只是个孩子,根骨没有长全,只走了两三日脚已经疼到不行,无法行走,只得让常阳道人背着。
待到进入登州城里,张道远睁大眼睛看着这同为青州府治下却从来没来过的登州城。颍州因为地处边境之处,天气苦寒,多有风沙,城里除了多数周人外,也有少许塞外牧民,也沾有少许塞外风情。
但是这登州虽只与颍州相隔百里却更像是中原地区,无有塞外之人,也更有大周风流的感觉,大周民间风气开放,未婚男女都能上街,且夫妻和离之后,或者丈夫身死之后,女方还可以另寻夫家。
在大周东北方有一个名叫丰的小国,女子只能择一而终,丈夫身死也只能终身守寡。对此大周人无不觉得不可理解。
话说回来,目前的张道远发现他遇见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选择,是花五文钱买一串据说是从今年才从中原地区传回来的小吃糖葫芦还是买同样没吃过但是模样很好看的金丝饼,买倒是能同时买,父母给的钱还有很多,但是小小年纪的他也已经懂得了细水长流的道理,如果现在不节俭,以后有哭的时候。
最后还是他师父常阳道长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帮他把这两样东西同时买了。他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攥着金丝饼,心里想着这师父还待他不错。
当他们来到马市,一个其貌不扬,但是长得却精瘦的一个牙郎叫住了他们,然后问清了他们的需求带他们来到了马市东南角的一处角落。
在这里,有个满脸胡须,体型黑胖的壮汉子坐在一块石凳上,身上披着一件麻布衣衫,虽是还有些微微寒冷的春天时分,但是却敞着胸腹。而在他身后,一圈围栏围住了四五匹马和七八头驴。
一见这精瘦牙郎带着人过来,立马站起身来,笑不迭的招呼“哎呀,这道长有什么需要的吗?是买马还是买驴?我这里的马可都是塞外进来的,个个日行百里,不过价钱有点贵,驴也不错,虽然慢点,但是它走路稳,性格温顺,不会乱踢人。你们是瘦二带过来的,可以问问他,我这的牲口虽然不是什么千里驹,宝马,但是却最适合一些小孩,妇人骑行了”
说完咧开大嘴冲师徒两个笑了起来,张道远只觉得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口大黄牙尤其晃眼。常阳道长面色依然严肃,走近那几头驴,看看牙,再看看驴蹄子,最后选了一个体量中等的灰色的公驴。
抱起张道远给扶了上去,拿起缰绳在圈里遛了一圈,看见孩子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就在黑胖汉子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下给了他一张银票。
在张道远的眼中这汉子的样子越来越面目可憎起来,同时在他心中越发觉得自己的师父不会买东西,哪有不砸价就买东西的呢?完美继承了自己父亲节俭性格的张道远心里默默煎熬。
道人从黑胖汉子这牵走了灰驴,同时驴上坐着个懵懂孩子。
常阳道人并没有和张道远在这登州里久待,买上驴子立马就奔向城外,道远头一回坐上驴子,心里压抑不住的激动,一会想象着自己是骑马闯荡江湖的侠客,一会想象自己是得了状元之位受百姓欢呼的书生。总之在他心里目前自己是各种受人景仰的角色。
可没过一会,张道远的屁股和腿就难受起来,灰驴不胖,背脊上的骨头咯得屁股难受。腿则是因为内侧皮肤嫩磨的。
张道远趴在驴上顿时有一种想走路的冲动,但是马上又被他自己掐灭了。还是趴着得劲儿。虽然毛扎得慌,屁股和腿疼,但是不走路比什么都好。
待得难受,于是又唠叨起他的师父,“师父,咱们要去哪?”“扬州府九华山”“扬州府是哪?”“大周分为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九个州府,其中你在的颍州城和这登州城在青州府统辖之下,而我们要去的扬州府在东南方向距青州府大约两千里之遥,且有一段时间要花费在这路上了。”
“两千里!!!!”张道远听到这只感觉不能想象,他目前为止来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今天所到的登州,这才百余里,两千里在他心中无法想象那是多远的地方。
“那要走多久啊?师父~~~~”道远皱着丸子脸,拉长了音问道。
“快的话一个多月,慢的话两个月吧”常阳面不改色的答道
道远只得在驴子背上趴着,此时他无比想念自家的床,不咯人,也不抖。
没过多久,便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常阳道长只能带着驴上的道远在附近寻找晚上可以歇息的地方,不然自己身子可以抵住夜间的寒冷,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可不行。
所幸在大周中兴之前人们颇好拜神求佛,在各地都兴起了一阵修建各类庙宇的风气。结果待到现时,多因为没有香火而废弃了。但是却给出远门的游人带来了方便。时不时可以和神佛借住一夜,也算是另类的保佑吧。
未过多时,就在官道旁的一处林子里找到了一处土地庙,看样子已经许久没人来上香敬神了。门扉都掉落在地上。也有不知名动物的粪便在庙里四处散落。但这总算是个栖息之地。
让道远将驴子在庙前树上拴好,常阳道长将土地像前的地面简单清扫了一番,又捡来些树枝生起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饼子和一葫芦清水递给道远让他吃。自己又静坐起来。
道远通过几日的相处已经习惯师父不吃不喝的样子,他倒也不腼腆,拿着饼子和水,坐在庙门口的门槛上,看着今天天上的圆月才想起今天是十五,不由得想起了父母,大哥二哥。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但是下一刻就打起精神了,因为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好多的事情去面对。擦干眼泪,几口把饼子吃下去,回去摊开被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