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支书跳了起来:“你说啥?你还要嫁给这样的流氓?我说我不让你和陈家明来往,你不听,原来你早对陈家明有心了,你这个不要脸地,看我……我……”他举起手,想打又打不下去,又不知该咋办,气得全身发抖。
姜丽萍不依不挠地说:“你如果要这样的说,我也没办法。反正只要你写信到部队去,我就嫁给他。我说到做到!”说完,她冲出了门,跑走了解情况。
姜支书指着姜丽萍的背影,生气地骂道:“你你你个不要脸的……气死我了!好,要我不写信可以,但你从今天起再也不许和陈家明那个混小了见面,只要我发现你们见面,我就写信,哼,我也说到做到!”
15
高世才一直在为陈家明的亲事奔波着,他想这次两家都同意了这门亲,他终于为陈家明
解决了他人生中的大事了。他又一次来到了陈家明家里,和陈德根商量定亲的事。
高世才说:“我呢,把你们的意思带给我明娟的爹妈了,他们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先把日子定下,让家明和张明娟两个人见个面。虽说他们都认识,可这个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你们看呢?”
陈德根毫不犹豫地说:“行行行,咱就定个日子让他们相亲。”
家明妈担忧地看着丈夫说:“要不要再问一问家明的意思?这总归是替他说对象,是他要去相亲的。”
高世才一听,很惊讶地问道:“怎么了?都这些日子了,你们还没跟家明说呀?”
陈德根说:“看你说的,咋能不说呢,是给他说亲,不给他说能成么?明娟他爹娘的意思,哪天见面比较合适?”
高世才说:“他们都看你们的呢,你们说呢。”
陈德根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就放在大后天?咱早点办,早办早安心。”
高世才爽快地答应了:“成!我下午就给他们回话去。没事我就走了。”也不等陈德根夫妻说话,就兴冲冲地走了。
家明妈担忧地看着陈德根。陈德根冲着老婆瞪了一眼:“看啥呀,还不赶快去准备一下?你这是在找儿媳妇,空着手能成?”
家明妈也无心和丈夫计较什么,她心里还是担心儿子:“他爹,这事能不能等家明回来再定?”
陈德根气恼地说:“等他?你不知道他这时正被姜丽萍迷得晕头转向呢,你不是听到他说他心里只有姜丽萍吗?他这时真要犟起来,就连明娟也会失去的,那他这次不就白回来了?只有先让他们见面,见了面家明就会知道明娟姑娘并不比丽萍差。这叫哪个——哦,戏里不是说嘛,叫先斩后奏。”
“那万一家明不同意呢……这不是把人家明娟姑娘也……”
陈德根不耐烦地打断了说:“哎呀,你真是个娘们,咋这样婆婆妈妈呢。儿子不同意,我们做父母的给他定了,他还能怎样?能由得了他!”
16
下雪了,铺天盖地的雪把大地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整个世界就变得洁白晶莹起来,好像天地之间除了雪白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颜色了。
陈家明和衣靠在炕头的被子上,一手枕在头下,正目光散淡地望着窗外漫无边际的茫茫一片,一支已燃了一半的香烟夹在他的右手中。地上到处扔满了或长或短的烟头。陈家明和父母闹僵了,他已经是当了两年兵的军人了,他忍受不了父母在定亲这件事上的自作主张,他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雪花还在飞舞。风是一阵紧似一阵的,雪片也就不时地贴到窗玻璃上,又耐不住窗子里面的热度,很快便在外面化成水,轻轻地在玻璃上留下一溜水迹,像冬天的泪水,无奈而伤感。
就在燃尽的烟灰将落未落时,陈家明收回茫然的目光,猛地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就从炕上坐了起来,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经历了长途的跋涉一样,一脸的疲惫和憔悴不堪。他跳下炕,整了整衣装,就要往外面走。这时,他妈端着一碗面进来了,看到儿子要出去,赶紧问:“哎,家明,你这是又准备去哪儿呀?”
陈家明看不都看他妈一眼,只顾埋着头往外走。
“你是不是又要去丽萍那里呀?外面那么大的雪,你就别去了,啊?”
陈家明却已经出门了。
雪快有半尺多厚了,踩在雪地上,“咯哧咯哧”的响声,清脆响亮,在阒无一人的村子上空回荡着。陈家明丝毫没有受到飘舞的雪花的影响,踏着雪很迅疾地向代销店方向走去,很快,大雪落满了他的一身,在同样雪白的世界里,他成了一个行动着的雪人了。
陈家明来到了代销店门外,门外的雪洁净平滑,没有一点痕迹。难道姜丽萍没有来?他向四周看了看,周围寂寂无人,在这样一个大雪天里,除了他,谁还会有闲情雅致跑到户外来呢。他挑开厚厚的棉门帘,门果然上了锁。
为了不让姜丽萍和陈家明再见面,姜支书不再让姜丽萍去代销店上班了,他把姜丽萍锁在屋里,想等陈家明回部队后,再放女儿出来。
陈家明不知道姜丽萍不去代销店的事情,他一天到代销店去好几次,去等姜丽萍,却总是看到门上一把冰冷的铁锁孤独而冷漠地守着大门。陈家明看看天,天是一望无际的铅灰色,一点也给不了他一份明朗之气,他心里很痛苦,他觉得他和姜丽萍的爱情就像隔着一道墙,那道墙高大而森严,他无法翻越过去。
虽然明知自己无法越墙而过,但陈家明依然没有放弃他对爱情的追求,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打动姜丽萍的心,他一定要得到姜丽萍,哪怕不为他自己,只为打败姜支书,打败那道森严的墙。
很快,陈家明就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姜支书不让姜丽萍去代销店的事了。他不信姜丽萍也是心甘情愿地不想见她,被她爹这样操纵着。他一定要再见到丽萍,要让姜丽萍看到他对她不变的心,他还要坚定她对他的感情。他来到离姜丽萍家不远的地方,站在一棵挂满冰挂的树旁,一动不动地着看着姜丽萍家紧闭的大门。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进出,陈家明想象着,被她爹关起来的姜丽萍,一定是一个人孤独地躺在一间屋子里,泪流满面地,她会想到此时此刻他就在她家的外面,等着她吗?
正想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却一下打开了,陈家明赶紧闪到了树后。
姜支书从门里走了出来。姜支书一脚踏出门还不忘向门里面的他老婆交待着:“记住,不要让丽萍去代销店,她说死也不要让她出来。一定要看紧她!”
丽萍娘一边关门一边说:“知道了,我会看紧丽萍的。”
看着姜支书走远了,陈家明才从树后闪了出来,来到了姜丽萍家门口,他整了整身上的军装,开始敲着门叫道:“丽萍,我是家明,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过了一会,门开了,却是丽萍的娘。她对陈家明说道:“家明,你就别缠着我们家丽萍了,你们不合适,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陈家明急切地说:“大婶,我只要见一见丽萍。”
“我们家丽萍出门了,很久才能回来呢。你还是走吧。”丽萍娘也不顾陈家明的恳求,说完就把门关了。
陈家明再敲门,没有人理他了。他不死心,狠劲地砸起门来。任他怎么砸门,除了空洞的声音以外,根本就没有人搭理他。
姜丽萍被锁在一间小屋里,她听到门外陈家明一下一下的砸门声就如同一块一块紧硬的石头砸在她的心上一样,她的心也是痛的。她一边敲门一边喊:“妈,你让我出去吧,我就对他说句话,叫他别这样了,我真的对他没有啥。妈,你相信我呀。”
她娘叹了一口气,说:“丽萍,我相信没用,要你爹相信才成啊。你爹说要看紧你,我能不看紧你吗?哎,你听听,你还说和陈家明没啥,可他砸起咱家门来都跟疯子一样,他不嫌手痛,我还怕他把咱家门砸坏呢。”她边说边往外走。
姜丽萍不喊了,她瘫倒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屋顶发呆。
陈家明每天都去姜丽萍的家外面候着,他不相信,姜支书能将姜丽萍一直这么锁着,只要能看到姜丽萍,他觉得希望就存在着。只是现在,他的固执更多地是想要打败姜支书。
这天,陈家明又要出门时,他妈一脸担忧地拦住说:“家明,你到底要去干什么?你告诉一声妈,免得妈担心。”
陈家明淡淡说道:“妈,我有事,你别管了。”就走出了门。
陈德根对老婆问不出儿子的事情有点恼火,骂道:“你咋当妈的,他又出去了。整天古里古怪地。”
家明妈生气地冲着自己的丈夫吼道:“问问问,我问了他不说。你不是他爹啊?你咋不去问啊?就只会躺在炕上,啥也不管。”
“我咋不管了?我这不是想办法嘛,男人有男人的办法,像你个娘们,整天只会唠唠叨叨的,啥事也弄不成。”
“那你个大男人又整成啥事了?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这样不听话,啥办法也没有。”
老两口正在争执着,姜支书怒气冲冲走进了他们家的院子,站在门口吼道:“陈德根,你给我出来。”
听到声音,屋里的陈德根夫妇赶紧出来,一看是姜支书,慌了,陈德根使劲地让脸上堆满笑道:“哟,是支书啊,您咋过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坐!”
姜支书紧绷着脸说:“坐啥呀坐,你们儿子呢?”
陈德根莫名其妙地说:“他……刚出去了。我们家明咋了,支书?”
姜支书说:“出去了?哼,他是去代销店了,还是又到我们家门口转悠去了?”
陈德根整天坐在家里,很少出去,陈家明又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过他,所以听了姜支书的话,陈德根是一头的雾水:“他去你家门口干啥?”
姜支书冷笑着道:“干啥?你倒会装糊涂了,他干啥你能不知道啊?这始原的人都知道了,你儿子那天跑到代销店去,差点要把我们家丽萍给期负了。哼,要不是我去的及时,他可就犯罪了,你们知道不?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就不让丽萍去代销店了,现在倒好,你儿子每天都跑到我家去砸门,要见我家丽萍。每天都有人在那里看热闹,我们正常的生活都让你儿子给搅乱了。”
陈德根惊讶道:“啥?家明他……他在代销店差点儿把丽萍给……给欺负了?这不可能吧?这几天他还老在代销店和你家门口转悠……这……”
家明妈也大惊道:“家明咋会糊涂到这种地步呢。”
姜支书说:“你们也知道,我们家丽萍虽不是啥金枝玉叶,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啥人都可以嫁的。她嫁的男人一定要是吃公家粮的,能把她带到城里,能让她过上幸福日子的!”
陈德根羞愧难当,也不敢多语,只好唯唯诺诺道:“那是那是,丽萍那哪是我们家明能高攀的,等家明回来,我们一定好好说说他。”
姜支书睨着陈德根,从鼻子哼出一口气说:“说说他?哼,我看你们还要好好看紧他,他这个样子在村子里胡乱转悠,谁知道他是要干啥呢?说不定他这是想寻找机会搞反革命破坏,想危害大队里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呢。哎,这可不是我乱说,你们没有看过报纸,报纸上就经常说,要我们提高警惕,防止一小撮破坏分子的不法行为。所以,我让你们要看紧他,不要再乱转了,最好是不要再出现在我家门口,不要影响我的生活。要不,我可就要让村子里的民兵把他当作危害安定团结的嫌疑人抓起来了,还要写信向他的部队汇报他的行为。到时,你们就别怪我这个当支书的太不近人情了。”
家明妈大惊,扑上去抓住姜支书手哀求道:“姜支书,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家明年轻还不懂事的份上,您就原谅他吧。我们以后一定看紧他,一定不让他出去到你家门口乱转了……”
陈德根也害怕地说:“是呀,支书,我们一定会好好管教家明,您就原谅他一回,再给他个机会。”
姜支书甩掉家明妈的手,双肩挑了挑大衣,说:“我要是不给他机会,我就不会来给你们说了,我直接叫民兵连把他抓起来,干脆利落,还省心。”
陈德根讨好地说:“谢谢支书,谢谢支书,我就说嘛,支书是个好心肠的人,是不会和我们家明一般见识的。”
警告了陈德根夫妇,姜支书连日来憋在心里的一口闷气才算喘了出来,他料定陈德根夫妇一定会被他的话所吓住的,陈家明现在靠的不就是穿了一身军装嘛,他们自然会为维护儿子的这一身军装而竭尽全力的。只要他们把陈家明绊住,他女儿姜丽萍也就安全了。
晚上,陈德根老两口从一吃过晚饭就开始左一句右一句地劝说陈家明放弃姜丽萍。陈家明知道肯定是姜支书来过自己家里,威胁过自己的爹妈了,他心里很气愤,可嘴上一句话都不说。
陈德根见儿子始终不说一句话,终于失去了那份耐心而生起气来:“不是告诉过你了,姜丽萍不是咱们能娶得上的,你偏不听,现在人家丽萍被他爹关起来了,你还不死心?还跑到代销店和人家门口转悠个啥呢?再转悠也不会有结果。你恁大个人了,咋就不用脑子想事情,你在部队锻炼了两年,咋把脑子给锻炼坏了呢?”
陈家明终于说话了,不服气地说道:“我脑子没坏!我知道我在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