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班长接过信,一捏,脸上立刻露出美滋滋的神情来,说:“臭小子你懂个啥呀,没谈过对象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两个人不在一起,见不上面,只有靠写信来沟通彼此的感情,那想说的话真多,每次我把你帮我写的那些内容抄完后,总觉得还有很多话要说,不知不觉就又写好几页纸。”
陈家明不以为然地说:“有啥好说的,还不是想呀爱的,腻歪死了……”
林班长撕开信封,陈家明凑上去想看一眼,林班长躲开了,说:“你看啥呀,这涉及隐私懂不懂?我先看看,完了有精彩的,我回头再转告你。”
陈家明不满地嘟囔道:“现在又成隐私了,哼,过河拆桥,现在就不让我看了。”见炊事班长只是一门心思关注信的内容,并不理会他,只好又说道,“林班长,我可给你的信藏着送来了,别忘了给我留红烧肉啊……”
吃过午饭不久,陈家明正在连部收拾着卫生,林班长来到了连部。
陈家明说道:“咦,林班长,这么早就叫我去吃红烧肉啊?”
林班长哭丧个脸说:“吃啥红烧肉呀,你干脆把我吃掉算了!”
陈家明这才注意到到林班长脸上的变化,他正经地问道:“班长,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咋一会儿就睛转多云了?”
林班长说:“我快气晕过去了,你还要取笑我。”
“到底出啥事了?你快说呀,不然我都要替你急死了。”
林班长拉了陈家明一把:“走,找个地方去说。”
林班长把陈家明拉到了连队的菜窖里。菜窖里除了炊事班的人,平时是不会有其他人到这里来的,安静是安静,可陈家明感觉到一种沉闷之气。他赶紧拽住还要把他往菜窖深处拉的林班长:“班长,究竟出啥大事了,咱们在外面可以说呀,还要到里面去干啥呀,闷闷的。这里也没有人,咱就在这里说吧……”
林班长没等陈家明说完,就松开了拉他的手,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家明,我的对象要跟我吹了……”
“你说啥?班长,别开玩笑了,她不是给你写了那么厚的信,咋会提这事呢?”
炊事班长沮丧地说:“是真的!哪里是人家给我写的信呀,是把我写给她的信退回来了。”
“真的?这是怎么回事?”
林班长痛苦地说:“还能怎样?还不是人家看我在部队到现在了还没有混出个出息来,不跟我谈对象了呗,这下,可完了,我要是年底复员回去,还不得打光棍……”
陈家明劝慰道:“班长,你别这样说呀,事情还没到这种地步吧。你先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看还能不能挽救。”
炊事班长抽泣了起来:“挽……挽救个啥呀,能挽救我还用给你说吗?我看人家是铁了心的了。”
陈家明一见炊事班长的眼泪就慌了:“班长,班长,你别,你别这样急,你说说情况,咱们再商量商量……”
林班长伤心的样子让陈家明无可奈何,他想他一个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就想到了营部的宋红兵。他想宋红兵或许会有办法,他安慰了一阵林班长,让他在菜窖里呆一会,他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出了菜窖,骑上自行车,匆匆地来到营部,找到了宋红兵。把林班长的事给宋红兵一讲,他立马请了假跟着陈家明来到了八连。
陈家明把宋红兵带到菜窖里。林班长果真还在这里一个人默默地淌泪,看到陈家明和宋红兵来了,他也不说话。
宋红兵适应了菜窖里的光线后,说:“犯啥病呢,钻到这地方,黑古隆冬地,像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小对象吗,一个大老爷们,钻到这种地方来嚎啥呀,你丢人不?”
林班长抽泣着站起来说:“你说呢,事情没出在你头上,你当然不伤心了……”
宋红兵不满地说:“说啥话呢,当初我就对你说了,世上女人的话最不可信,我叫你把她先‘办’了,不给她留下撤退的余地,这样她就会死心踏地跟你一辈子,可你就是不听,你装啥清高呀?这下好了,人家牛气了,现在来蹬你了。你一个大老爷们,为个女人,躲在菜窖里哭来了,这要传出去,叫那些新兵们听了,可不就把人丢大了……”
陈家明扯了扯宋红兵的袖了,轻声地说:“宋班长,你就别再激他了,他心里够难受了。”
宋红兵也压低的声音说:“你知道个啥呀,这时候他犯迷糊呢,你劝他,他咋能听进去?只有激他,他才能清醒过来。”
果然,听了宋红兵的话,林班长擦了把脸上的泪,说:“我哭啥呀我?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红兵拍了拍林班长的肩膀,说:“对呀,这才像个大老爷们,为了一个小对象蹬了你,就掉眼泪,值不值呀你。不过,老林,眼泪咱不能掉,但问题还得想办法解决,事情到底是咋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咱们一起来商量一下。”
林班长把信交给宋红兵说:“这是如月写来的信,你看看就知道了……”
宋红兵接过信来,凑到眼睛跟前,只看了几行,就不看了:“这咋看得清楚?菜窖里光线也太暗了,走,咱回你宿舍里去。”
林班长为难道:“大伙都在宿舍里休息呢,咱们咋咋乎乎的不好。这种事,也不好扩大范围。”
宋红兵只好凑到菜窖门口,把信看完后,想了半天,才说:“那只好这么办了,叫陈家明再帮着写一封信,装着啥事也没有发生,心平气和地邀请如月到部队来一趟……”
林班长一听就着急了:“她来了,不就亲眼看到我现在的情况,更要和我吹了?”
宋红兵白了他一眼道:“你喊叫个啥呀,人家不是已经知道你在做饭,不会有出息了,这次才要和你吹的?是你傻了,告诉她这玩意干啥呀,人家以前和你处对象时,不就是看着你穿四个兜的干部军装,哪里想过你是个伙头兵呢。”说得林班长只有低着头,气都不吭一声。宋红兵又说,“家明你就负责给她写信,就说上次是和她闹着玩的,千万再不要说啥伙头兵了。只要她人来了,一切都好办,她在部队不认识啥人,咱带着她到城里逛公园、商场啥地,给她买点穿的用的。姑娘家爱虚荣,咱满足她,老林你到时瞅个机会就把她‘办’了,看她这辈子还不铁了心跟着你!”
林班长担心道:“这样做……行吗?是不是有点……”
宋红兵说:“咋不行?有点什么?对付这种目的性太强的对象,咱也只有用这种非常的方式,才能解决问题,才能把她的心拴住,不然呀,她这山看着那山高,今天要和你吹,明天要和你闹,弄得你没法安心工作,现在怕的就是她不愿来……”
林班长颇有些激动地说:“来,她肯定会来的,如月早就在信中说要来城里来部队看看呢,可我怕她看到我在部队上做饭,就一直不让她来……”
宋红兵不满地说:“傻了不是,多好的机会都叫你错过了,我就说呢,你干啥事只想其一,不想其二,你也不想想,你是能提干,把人家随军弄进城里?还是你复员回去了,能当个大队支书?”
“我……”林班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红兵却不放过他,依旧教训着:“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一样,啥也不求,就是铁了心一心一意跟着你过日子?”
林班长终于忍不住了:“好啦,你别再扯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呢?”
“咋没啥用,要不把事情给你这样的榆木疙瘩说清楚,下次还犯同样的毛病。再有这样的事情,那可就真的是回天无力了。好了,我最担心的,是人家现在有了吹的话,现在到底还愿不愿意来部队……”
林班长本来还是很有信心,叫宋红兵这一分析又愁苦开了:“那……她真的不来,可咋办呀?”
宋红兵沉思了一会,说:“嗯,好好琢磨一下,最重要的是看一看信上的功夫,只要信写得动情,可千万不要提她要和你吹的事,还像以前一样,该说啥说啥,劝她来部队就成。这事,家明多费点心,啊!”
陈家明费尽脑汁,给林班长的对象写了一封诚挚的信。陈家明的功夫没有白费,不久,收到了如月的回信,她同意来部队。
这天,陈家明正爬在桌子上写东西,方指导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对陈家明说:“你手头的事要是不急,就把这份第三季度的政治教育汇报材料再抄一遍,这次文书抄的不太认真,我都发现好几个错别字了,这阵子,文书情绪有点不稳定,离复员的日子不远,他干事没以前认真了。对了,小陈,你抄的时候看有不妥的地方再整理整理。”
陈家明从指导员手里接过材料来说:“指导员,我保证认真抄好,整理的事……我恐怕不行吧……”
“有啥行不行的,搞文字的人,还弄不了这玩意?”
陈家明为难地说:“可这和我搞的不是一回事呀……”
方指导员很认真地看了陈家明一眼,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怎么,你小子刚加入团组织,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了。啥叫不是一回事?把句子理顺,你还做不了?赶紧去弄吧,明天要给营部上报呢。”
陈家明不敢再多说话了,拿着材料坐下来翻看着。
方指导员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小陈呀,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呀?我看你可是有点变化啊!”
陈家明“蹭”地站了起来,颇为紧张地说:“指导员,我……哪个地方做错了,请你批评!”
“哈,紧张了吧,我说呀,你小子都当了快两年兵了,心里没有变化才不正常呢,你不要紧张,心里想啥,我都知道,要不我咋当这个指导员,给大家伙做思想工作呢?年轻人有点想法也是正常的。”
虽听指导员这样说,可陈家明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狐疑地看着指导员,可指导员却不再说话了,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他只好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心里却又不安,不停地拿眼瞟着指导员。指导员似乎并没在意自己刚才的话,正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沉思着,忽然停下脚步说:“我说小陈,听说你经常帮着别人写情书呢,有没有这回事?”
陈家明眼角的余光一直是在指导员的身上,一见他停了脚步,就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却没想到会问他这件事,他紧张的心越发地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指导员……你……你听谁说的?我……哪有这能耐啊……”
方指导员看他紧张得不行,脸上便展出一片温和的微笑来:“哈哈,你这小子,不老实了吧,还想瞒我?你帮着炊事班长写情书,他对象要和他吹灯了,你硬给人家写信又搓和了,他对象还跑到部队来看他,你小子行啊,能写诗歌,又能写情书,像粘胶一样,能把破裂的事整成,这也算是一门子本事呀。看来有文化,能耍几下笔杆子,就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啊。”
陈家明听指导员的话里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不好意思地说:“指导员,我……”
方指导员打断他道:“没事,又临近复员了,这阵子老兵思想波动比较大,你多出几期黑板报,宣传宣传老兵中间的好人好事,给老兵们鼓鼓劲。回头,等今年的老兵复员走了,给你准假,你回趟家,找个对象,了结一下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陈家明一听指导员要给他探亲假,惊喜万分地道:“真的?指导员。”
方指导员假装生气地说:“咦,我啥时候糊弄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