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门口叫她吃水果，嘴里念叨：“你这是又闯什么祸了？苏娜的脸色那么差……我切了水果，起来吃点。”
路蒹葭没动，母亲嘀咕着拉上门走了。
路蒹葭在思考，但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办呢？当幸运离开，她除了自己有谁能真正依靠？
路蒹葭突然跳起来，羽绒服都忘了穿就冲出门去。
她无法舍弃在眼前的梦，即使明知是幻想，也不忍放弃，等别人戳穿也好，至少在破灭之前，她愿意自欺欺人地为它着迷。
她还是要竞选李凤翎。
她打车到公司楼下，正好碰到代雯，代雯眼里闪着星光，路蒹葭明白那光是什么。
代雯看到路蒹葭，兴奋地冲上前，拉着路蒹葭说：“蒹葭！我拿到了！《琉璃落》的戏我拿到了！老板答应让我演女主！”说着，兴奋地一把抱住了路蒹葭。
路蒹葭的心在狂跳，她想起自己怂恿代雯的话——“人生如戏”。
“人生如戏，李凤翎……”路蒹葭魔怔似的嘀咕着。
代雯没听清她的话，只听到“李凤翎”，顺口道：“你也关注李凤翎？听说要翻拍剧版了，男主基本张艺浩无疑了，女主是个悬念，网上现在议论纷纷，都在赌我们公司和MG哪家会抢到和张家少爷的第一次合作。”
路蒹葭恍惚：“唔……是……啊，恭喜你。”
代雯笑道：“还要感谢你呐！如果不是你鼓励，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怎么敢去找老板要剧本。”
路蒹葭笑道：“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只不过创造了机缘，结果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路蒹葭又晃了下神，是啊，机会到眼前了，要不要争取全在自己了。
代雯人逢喜事精神爽，话也多了起来，特别是对帮了自己的路蒹葭：“哎，你觉得这次李凤翎之争哪家胜算大一点？我刚在老板办公室听到他跟杨倩通话，杨倩好像去见《李凤翎》的导演了，我觉得凭杨倩的地位和演技，一定能拿下这个剧本！我们公司赢定了！”
路蒹葭猛然清醒，无比清醒，她在寒风中打了个冷颤。
代雯这才注意到她穿得很少，忙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披在她肩上，疑惑道：“你怎么穿这么少？”
路蒹葭打了个喷嚏，脑子更加清明了，此时此刻，她突然无比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她要的，不是白天宇，而是自己，一个像白天宇一样优秀的自己，原来她一直向往的，只是自己心中披上了白天宇这层外衣的另一个可能出现的自己，也是她期望出现的自己。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使她全身发颤，她脑子里像有一座火山，马上要冲破天灵盖爆发出来了。
但顷刻，这火山便沉寂了，她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另一种情绪缠住了她的心脏。
“所以我……不爱他？不……怎么会……不是……这，不是爱吗？”她感到无法呼吸，眼泪如滂沱大雨落下。
代雯受惊道：“你怎么了？路蒹葭，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她“哇”的一声哭喊出来，站在寒凉的冬风里，眼泪模糊了视线，那种莫名的情绪紧紧箍着她的心、嗓，她觉得头晕目眩。
然而，在这头晕目眩中，她看到了一道白光，那光里是年幼的自己，蹲在地上，端着饭碗，看着电视剧里的“李凤翎”，父亲的咒骂和碗筷一并向她砸来……这一次，父亲没有砸中她，李凤翎从电视机里走了出来，牵着她，走回了电视机里。
凤翎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李凤翎看着她笑，笑着笑着，便碎成了一片一片。
路蒹葭晕倒了，代雯吓得大叫，叫声惊动了刚从楼里出来的唐书尧。
唐书尧在办公室已经创作近24小时了，在李清岚的强烈要求下，他这个“糟老头子”不得不放下耳机，离开办公室，到楼下来放放风。
在大厅里时，接到了白天宇的电话，寒暄一番，互通了一下两边的工作进度，探讨了一下音乐创作新方向。畅聊过后，话题还是落到了那个避不开的人身上。
白天宇问：“哥，蒹葭怎么样了？一切都顺利吧？”
唐书尧走出楼门，看了眼院子，笑道：“下雪了。她——”话还未完，就听的门口一声尖叫，叫的正是路蒹葭的名字。
白天宇在那边都听到了声音，问：“哥，什么声音？好像在喊蒹葭，出什么事了？”
唐书尧快走两步，看到倒在代雯怀里的路蒹葭，捂着电话回道：“没事，这边下雪了，那白痴激动得摔了一跤，不严重。这边的事你不要操心了，我在呢，你安心工作，不要影响大局。”
“……嗯。”
“好了，你忙吧，我去看看。”
淡定地挂掉电话，唐书尧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到门口，一把扒拉开正在做紧急抢救措施的保安，抱起昏迷中的路蒹葭，奔向了医务室。
代雯还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路蒹葭原本躺着的地方和自己突然变空的双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咽一口唾液，感慨道：“这顿操作，怪不得总上头条……”随即一拍脑袋，“哎呀！我这脑子，我忘了跟她说头条的事了！”她思索一番，又自言自语，“她这突然晕倒，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吧？哎，真不知道该羡慕她还是该同情她。”
代雯叹息着，又拿出包里的剧本，珍惜地拂去落在上面的雪花，重新收回包里，看看天空，笑着走出了公司大门。
医务室里，唐书尧板着冷脸，看着医生给路蒹葭检查身体，因为要做心电图，医生为难看了一眼总监，委婉道：“唐总，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唐书尧坐在床边，握着路蒹葭的手，头也不抬地回：“不必。她怎么样？”
医生不再管唐书尧，开始准备做心电图，拿了仪器过来，揭开了路蒹葭的衣服。唐书尧瞥了一眼那纤细的腰身，大概在剧组偷吃道具吃多了，又疏于锻炼，马甲线消失了，小腹看起来软乎乎的，但依旧平坦，没有赘肉。
不知为何，唐书尧突然生出一丝罪恶感，他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又叮嘱医生：“结束了叫我。”
林医生看着唐书尧离去，笑着摇摇头：“唉，年轻人呐，真搞不懂。”说罢，继续手上的工作。
门外，唐书尧又拿出了烟盒，抽出一支香烟来，叼在嘴边，习惯性地翻找打火机，找不到，才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戒烟了。
都决定戒烟了，为什么还要随身带着烟呢？仅仅不带打火机有什么用呢？要戒，就得全都丢开呀。
他看看手里的烟，烦躁地连同烟盒一并丢进了楼道垃圾桶。
靠在墙上，手机又响了，白天宇又打来电话。
“哥······”
“嗯？”
“······”
“怎么了？”
“唔，没事了。”
“哦。”
他要挂电话了，那边又开始说话。
“哥！”
“嗯。”
“我看到新闻了。”
“哦。”
“我理解公司的决定。”
“那就好。”
“帮我照顾好她。”
“谁？”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一问，他自己都觉得很多余，但他还是问了，仿佛像要证明一下什么。
那边沉默了，他突然生出一丝侥幸来，但下一秒，他就听到耳边掷地有声的话语：“路蒹葭，帮我保护好她，我会尽快结束这边的工作。”
他不再说话，那边也不再说话，两个很会装傻的聪明人，这时候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医务室提示检查结束了。唐书尧只留下一句“好好工作”，结束了通话。
推门进去，路蒹葭还在昏睡，医生告知她是过度劳累，体能消耗太大，有点虚脱，外加长期熬夜、睡眠不足，饮食作息不规律导致神经衰弱，还有一点感染风寒，伴有发烧，需要输液，接下来一周要好好休养。
唐书尧看了眼路蒹葭，对于艺人来说，这些病都是日常病，没有哪个艺人会真的因为这些小病放弃工作，路蒹葭很娇纵很任性，但也和所有艺人一样，看重每一次出镜的机会。
她接下来一周还有一个访谈，一个杂志拍摄，一个剧本试镜。这样的工作量不算多，对于路蒹葭目前的流量热度来说，甚至是少了。李清岚有意在削减路蒹葭工作量，这不是减负的好事，而是职业生涯的危险信号。路蒹葭不傻，她会意识到这一点的，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更不会放弃一丝一毫工作的机会。
唐书尧不舍得她继续工作，又不忍心她没有工作。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呢？他是公司总监，当然应该督促艺人好好工作！确实没什么好纠结的，他是位高权重的总监，公司大股东，他想让谁休息，想让谁红，一句话罢了，一个小艺人，李清岚也不会说什么。
唐书尧突然笑了，觉得自己像个自导自演煽情戏码的幼稚园小学生。
医生给路蒹葭打着吊针，看着唐大总监魔怔一样在一旁发呆，脸色阴沉得吓死人，过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那笑更瘆人，皮笑肉不笑，不愧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挂好瓶子，医生提醒唐书尧：“总监，点滴大概得两个小时，您先去忙吧，我看着就行。”
唐书尧确实也没时间在这里偷闲，他有很多工作压在手边。摆在首位的，就是白天宇的演唱会筹备和杨倩新戏“李凤翎”一角的竞选。
李清岚跟他说了，路蒹葭想要“李凤翎”这个角色，也跟表明了态度，这部戏很重要，绝不许他惯着路蒹葭胡闹。
路蒹葭有些缓过来了，但还没醒，半睡眠状态下翻了个身，唐书尧忙按住她，以免压到吊针，俯身间听到她在梦呓，还带着地方口音：“凤翎，李凤翎······”
唐书尧皱皱眉，给她盖好被子，走出医务室，径直走向李清岚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