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半,皇上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他执棋细思良久也不见落下,皇后也不催他,只是和站在一旁观棋的秋月说话。
秋月被玉碎姑姑带到落凤殿的时候,皇上皇后棋局已开。下棋之人怎顾得了他人?于是无人搭理的秋月自行替代了小公公之位,心甘情愿的当起了茶仆。
这棋秋月看的十分仔细。刚来时皇上明显占着上风稳赢,这会儿皇后却有胜利之相。
又是几子落下,眼见皇后要拿下这局,正在端茶的秋月却突然手抖,杯子落下,打乱棋局,胜负再无法分清。
“秋…秋…月该死,有了身孕便该好好休息,作死熬着,坏了自己身体无所谓,害了皇孙才是大罪过…”秋月见自己闯了祸,想都不想跪下认错。
她说的飞快,皇上皇后却听的分明。皇后听到此话紧张的不得了,这可是三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她亲自扶起秋月,欣喜的说:“当娘的人了,怎还不知轻重?棋不过玩耍,孩子要紧!”又笑呵呵将秋月按着坐好,问,“几月了?可落实了?”
秋月摸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看看皇上,小声的对皇后耳语:“三月,今日刚知。”
僵持着,马车摇摇晃晃,在黑暗中一路向城外驰去。晃荡中饿着肚子的秋冷香渐渐眯着眼进入梦香。
再醒来,迷迷糊糊的秋冷香先是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暗沉沉有微光,太阳快升起来了。
她放下手随意的耸耸肩,感觉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转过头去瞧却惊呼起来:她的肩膀上长出了一个脑袋!脑袋被声音吵醒动了动,惺忪的眼刚好同她对视。
于是,印妙听到两声尖叫。
顾凡苼已然清醒,怒视着身边的女人。秋冷香正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他以为她是委屈装可怜,可她是真的被突然出现的大脸吓到全身发软。
秋冷香在心里咒骂着曾经看过的所有小说,不是说王爷武功盖世厉害非凡吗?不是说王爷冷酷无情不会睡觉吗?不是说王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淡定如霜不会有人的反应吗?我遇到的这个是个什么鬼!
想着想着,居然委屈的哭了出来。
顾凡苼最是见不得女人哭,尤其这女人还是他不喜的秋冷香。他冷哼一声,不再看她,狠拍两下马车,马车应声缓缓停下。
王爷小仆赶忙狗腿的伸脸进来问:“王爷有何吩咐?”
顾凡苼冷面推开他,自顾自下了车,找一匹马骑上,吩咐继续前进。
小仆被冷落的莫名其妙,眨巴眨巴眼问印妙怎么回事,印妙偷偷指指梨花带雨的秋冷香。
小仆瞬间明白过来,撇撇嘴点点头,用手点了下印妙,又点点秋冷香,然后指指自己,又指指车外。
印妙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肯定的点点头。两人甚至最后还隔空拍了个手。
小仆放下帘子后,印妙赶紧上前去安慰秋冷香,她僵硬的抱住哭泣的可人儿,嘴里喃喃:“不哭不哭,乌鸦飞走了,月亮出来了…”
秋冷香噗嗤一声笑出来,混着鼻子眼泪的脸怎么看怎么滑稽:“我饿了妙~”她说着,用手里的那块手帕擦擦泪,“他就是个大坏蛋,不给吃,靠着我睡,还凶我!”
印妙听闻她饿,解脱般的甩开手,取过桌上的小食塞给她,结结巴巴的为秋冷香开导起来:“那个…你看…呃…王爷他平日里劳累,难免失态,作为那个啥是不是应该…呃…”一看就是没有安慰过人的小朋友。
“好啦~”秋冷香捻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印妙嘴里,她也不想为难印妙,毕竟刚才的事,真说起来,王爷也没把她怎么样,而且有东西吃比什么都重要,“他应该是想着秋月的罢。”
顾凡苼真的在想秋月。
出发前,秋月都没从宫里回来,也不知是被唤去做什么。
要是秋月在这里该有多好啊,琵琶美酒美景美人,月下互酌,对诗起舞,快哉快哉。
哪像这个女人!顾凡苼眼睛里冒出火光,拉缰绳的手不由用力,马儿吃痛哀嚎。小仆听到心疼万分,我的爱人呀,我马上来救你。
“王爷!”小仆从后面追上来,从腰间取下一壶酒,打开,扔给顾凡苼,“露大,身体为重!”
顾凡苼接过酒壶仰头猛灌几口,是小仆家人自酿的粮酒,最是暖胃舒身。
小仆见顾凡苼神色渐平,笑嘻嘻的从他手里抢过酒壶,自己喝几口,抹着嘴唇大呼过瘾。后小心完成方才自己给自己下的任务:“王爷,有句话我知道我不当说,酒壮怂人胆,今儿我就说上一回!”
小仆说着又灌几口酒,偷偷瞟一眼王爷,见他神色无变,才继续说下去“王妃自幼便许配给你,事事与你为重,她过门后你未曾柔情她一二,她心里有苦无从说…陆树我别无他意,只希望此次取宝,王爷王妃和睦相处,平安归府。”
顾凡苼自是听明白了。他的陆树向来都是心软之人,想是看见秋冷香落泪,心里不忍。但是陆树又怎知那女人手段残忍?要不是这女人…王爷眼色一变,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马车,像是要穿透车帘,好将秋冷香碎尸万段。
陆树被顾凡苼突然的回头吓的半晌都不敢说话,身下的马儿感受到气氛怪异不安的打了个喷嚏。
这个声音拉回来顾凡苼的视线,他看着前方的路,太阳就在地平线上:“你同她婢女走的很近。”他说完,一鞭子甩到马儿身子,马儿吃痛飞奔出去,扬起路上的尘土。
尘土里,那一抹远去的背影孤独又独立,像是冲进光里的勇士。
陆树心疼那匹被打了好几鞭的马,顺便回味了顾凡苼最后的一句话。不是疑问是肯定。王爷是在警告自己本分做事。陆树摇摇头,回到马车上,立马有小兵牵着马儿走回队伍中间。
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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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去向皇后请旨接离宫时,皇上正好从皇后殿里出来。想是昨夜过晚,便在这里歇下了。
秋月见皇上一人独行,心里奇怪,找借口支开随行的嬷嬷,尾随皇上而去。
不过一个转弯皇上便发现了她。秋月见皇上没有怪罪的意思,施施然上前大胆的行了礼:“月儿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微点头让她起身,见她穿戴单薄,淡淡叮嘱:“宫大,风冷,多穿衣。”
说完皇上便转身要离开。秋月不知为何突然上前一步绕到前面挡住皇上的去路,低头说道:“公公去了哪?怎的不伺候皇上,这要是有闪失……”
“可有事?”皇上不耐烦的打断秋月,不待她回答越过她再次离开。
秋月转身拉住皇上的衣袖,微微带着哽咽哭腔:“皇上,昨夜并非月儿困觉落杯,只是不忍看你白白劳累一夜……”
皇上再也不能忍受,冷哼一声抽回衣袖。这时被支回去取手帕的嬷嬷找了过来。
秋月见再无下文可能,只好拜别皇上,一步三回头的随罚了俸禄的嬷嬷到落凤殿请辞。
结果接见她的却是玉碎姑姑。原来皇后娘娘昨夜着了风寒,刚见过御医要静养,特命姑姑等待,传她意留秋月在宫中养胎。
如此一来,秋月便是在宫里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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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三日无话,第四日头渐落时分,王妃一行人终是再次遇到王爷。
王爷站在田间沉思,左边蹲着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低头不语,右边站着穿金戴银的胖子昂着头满目不耐。他们面前放着一个大酒坛,可惜离的远,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
陆树已向三王爷请了命回来带秋冷香他们继续前行,方才起步,便见前方一行人马匆匆奔来。为首的单手骑马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脑袋上的乌纱帽,想来是怕一路颠簸抖掉帽子。
一行人同马车擦肩而过,风掀开车帘的瞬间,秋冷香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衣着凌乱的男人,好不狼狈。
马车又行了一阵,终于停下。
入眼,不大的农家院落里,一位老人坐在屋檐下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打盹,十分惬意。
秋冷香看在眼里十分欢喜,这几日赶路让她身心疲惫,能如此安逸处休息休息,实在叫她放松不少。
女主人显然听到了院外的动静,放下手里的活不敢怠慢的迎了出来,带大家住下后又说了些客道话,才不失礼节的退下做自己的事。
陆树见一切安排妥当,嘱咐了印妙几句,立马去了田边。可能是王爷需要他的帮助吧。
秋冷香一边想着一边在院子里转悠,舟车劳顿,一定要趁机好好运动运动才好。
这时,之前的老人醒过来了,见到有人在院子里活蹦乱跳着实吓了一跳:“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婆婆说这话的时候,秋冷香刚好停在了一颗石榴树下,听到有人叫她,连忙转身回答:“婆婆醒了?多有叨扰,还望婆婆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