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红光近前,秋月着实吓了一跳,赶忙用脚跟点箱两下,音落,四面八方窜出黑影,迅速如网将红衣女子包围,不留一丝空隙。狂风卷起重重沙土迷在众人眼前,只听见耳边响起千军万马般嘈杂,热闹非凡。
不由的,秋冷香为红衣女子捏了把冷汗。
风暴中心的姑娘却不以为然,轻挑眉媚笑,在大网收口的最后一秒,灵巧俯身而后借力向后翻转三两步,如朱雀躲过了猎人无情的网。
猎人的网反应极快,没等猎物站稳脚步,又压了过来,一瞬间乒乒乓乓火光泛起,虽外人看来不过交手几次,场中却已百次过招。
红衣姑娘已然没有了方才轻敌的笑容,“万人一?”她看出对方的招式,不惊反喜,更加谨慎应战。
猎人瞧见红衣姑娘从茫然变清透的眼,蓦然有些感动,接下来说是打斗,不如说是交流。
猎人出手没有了之前的阴狠,如春风化冬冰拂过,轻柔的带领红衣姑娘绕出一招一式,红衣姑娘虽严肃却及其认真,卸掉自身防备,使自己完全的在猎人的操控下武动。
如此又是千招,不过众人感觉只片刻而已。
风总算停了,只红衣姑娘凌空跪着,方才涌来的黑影好似不过众人被迷住的幻觉,秋月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因为她坐着的装满珠宝的箱子突然碎成片。
满满一地光,闪烁着美丽。聋哑奴摆脱了刚才不知哪里来的束缚,箭步过来扶起有些狼狈的秋月,而后转身朝红衣姑娘冲去。
红衣姑娘显然还在回味之前那一战,想也不想飞出匕首阻挡,聋哑奴躲过一击,出手去抓她的脸,谁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总之聋哑奴瞬间被打倒在地,喘着粗气,复又挺身而起,再次出招。
与此同时,秋月已经从这场打斗中走了出来,只见她从婢女手中接过一布袋,稳步走向秋冷香。
秋冷香看到布袋内心略微还是崩溃的,因为这让她想起来银灵,那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
“听王爷说起过,荷苑有上好白石磨,配院中丝一古井水,磨出的豆汁粗细适中,无论是做豆腐还是当下热了喝,都是极其美味;这其中最要数豆花最为顶上,盛豆花一勺置曜变天目茶碗中,取宫中秘制酱料半匙拌匀,于午后进食,美颜饱腹。妹妹嘴馋,无奈无豆可用,无酱料可尝,却有珍珠八两,劳烦姐姐帮忙碾碎,也算妹妹尝过白石磨丝一水。”
秋冷香当然不伸手去接那烫手山芋,她退后一步转身慢走,一直退到相对安全地带,才缓缓开口推脱:“妹妹可能不知,这白石传说是神仙日用之食,可谓圣洁,我一弃妃,怎么能去碰触,还请妹妹收回,不要勉强。”
秋月闻言笑的花枝烂颤,片刻后抚胸顺气,微微一拜:“是妹妹唐突,姐姐莫怪,好在妹妹身边有美人二,可在此处研磨一二,只是如此,便会打搅姐姐,实在抱歉,还请姐姐谅解。”话音一落,从众人后面走出两人。
此二人身着麻布衣,上下一桶,不高且胖,再看,满脸麻子,手脚粗壮,无长甲,肤皴,走路一步一个略湿脚印,力道十足,粗使的下人,是浣衣房多年的老人。
秋冷香挑眉细思,原来秋月早已布下局,一是使自己逆来顺受,安心碾磨;二是自己拒绝,好让人过来打扰。
要知道屋里病人正需要安静疗养,这两人必定会发出众多嘈杂。颜面和安静如何抉择?
秋冷香想透这一层,连进几步,从秋月手里拿过布袋:“天热,想来妹妹是糊涂了,这珍珠要用水飞法碾磨才好,怎能用磨?——妹妹快叫奴停手回去吧,珍珠交于姐姐便好。”
秋月见目的达到,便也不愿多留,唤回聋哑奴转头便走,只有一地脚印,一片珠宝泛着冷光,证明方才有一众人在此胡闹。
“你过来,”红衣女子突然对秋冷香叫道,她一改先前哭泣的模样,高冷的环臂抱胸,闭着眼靠在柱子上。
秋冷香大概猜到她会说什么,因为她对空小有情,无论是什么情,这一刻的她及其不愿意听到女孩先开口说留下,于是抢在前说:“我没资格求你留下,但空小不会离开我,”她停顿一下,像是下定决心,“为了他,你做选择吧。”
乌诗兰版的秋冷香是聪明的,她巧妙的用空小的忠诚、女孩对空小的情,来换女孩对自己的守护。
女孩没有忙着回答,但从她颤抖的睫毛可以看出,她的内心已千回百转闪过无数念想。
秋冷香索性坐在廊下等待,春日微风徐徐,虽不是很冷,吹久了还是会难受。
“印妙,”在秋冷香快睡着的当头,女孩终于开口,“我去做饭。”
女孩子向来比男人深情,她们会为了情做一切事情。看着印妙去厨房的背影,秋冷香想起来曾经看过的张爱玲的话:爱一个人,低到尘埃,开出花朵。
这样一朵本刚烈如刺玫瑰的骨朵,在这样一个清晨,发出新芽,甘愿自落锋芒,开出无害的芬芳的花。
印妙哪里是去做饭,她是将自已一身骄傲去除烧尽,再将自己洗净切碎,装在盘子里,任人用牙咬成粉末,合着唾液咽下。
尽其极用,而后被丢弃。
秋冷香困极了,近来本日日夜夜为银灵伤心,白日里又是一番折腾,入夜也不能安睡,何其痛苦。
以至于印妙将茶饭端来时,她已在桌子上睡着了。
有那么一瞬间,印妙甚至想过杀了她带空小离开,但她最终还是为秋冷香盖上了小被。
印妙其实是感谢她的,以自己的性格,主动说出留比杀了还要折磨她,她看出了她的为难,主说出了留下的话,为自己留住了脸面,也难怪空小会如此真心。
三王爷在书房小坐片刻皇上便回来了,王爷赶紧拜过父皇,待下人都出去了才细问详情。
原来影卫带回消息,设御宴那日有刺客潜入五公主宫中企图将五公主迷晕带到楼阁,制造公主自杀之景,未曾想八方阁突然设宴,乱了那人分寸,只得胡乱绑了脚将人横置梁上便逃走,待宴至中半,风吹醒秋冷香,她一动身便掉了下来。
赶巧那日是秋冷香睡在床榻之上,也算是替五公主消了一灾。
而那帮人正要离开之时,见五公主端着盆正要进门,以为她是五公主的贴身婢女,心生一计,秒秒钟放倒带走,试图造成五公主自杀,公主婢女潜逃的样子。
同时,影卫还带来消息,刺杀三王妃者,属同一门也。
如此,便可知有人想要除掉顾凡姐弟。
至于为什么,便不得而知。
皇上说完此番话显然已经累了,叮嘱三王爷小心一二便打发他回去。
临近府顾凡苼才从思绪里出来,相信今早匆匆离去必定惹恼了秋月,想也没想立马掉头去花悦茗。
花悦茗里有一味绿豆糕香甜可口,软糯兼合,用手捻起不会散,入口松软不油腻,用上等绿豆粉和糯米粉,制成各种花色,即赏心悦目,又消暑解乏。
以往顾凡苼去见秋月都会带着这点心,他最爱看秋月柔柔取过一枚细闻,而后咬一口微笑细尝,慢慢吞下的样子,那是一种幸福感十足的模样,如月印湖面,无风,小鱼自由游动,溅起水波泛起涟漪,一圈圈直入内心。
可今天他取了两份糕。
不知为何,在刚才,他突然想到了荷苑的他的弃妃,也许是父皇方才的提及,也许是那夜她哭的那般撕心裂肺,似乎还有些楚楚可怜。
进府,直奔惠水庭。
秋月正在湖心亭修剪菊枝,冬天过了,花渐残,她不喜,便亲手将它变成自己顺眼的样子。
她一看到他便知他去买了绿豆糕。
秋月打小便不喜绿豆,尤其讨厌花悦茗的,她嫌这家的糕太甜,似蜜,总让她想起一切甜美幸福的事,这点让她倍感厌恶恶心。
秋月嫌弃皱眉,没有向往常般迎上去,她看到顾凡苼手里有两份糕,心下更加怨恨。
顾凡苼可不知道这些,以为秋月没看到自己,故放慢脚步,阻止婢女的问安和出声提醒,悄悄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杨柳腰:“一晨未见,可有想我?”
秋月使着小性子挣脱出他的怀,转过身轻捶他的胸:“说好的帮我喂白芷,你倒好;我不过回屋取茶,你便逃跑去宫里。幸好我出来及时,不然饿着了白芷,我要你好看!”说着,她还点了点顾凡苼眉间,将小女人的娇柔表现的淋漓精致。
显然顾凡苼很吃这一套,他顺势将绿豆糕放到石桌上,抱起秋月,亲一亲她的脖子说:“嫁为人妻还如此任性…不过,我喜欢。”说着便要将秋月往屋里抱。
秋月当下红了面,赶紧将脸躲到顾凡苼怀里,闷声闷气说道:“今天我去了荷苑。”
“做甚?”顾凡苼完全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顺口搭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