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马坡前,曹翊正带着手下一起向坡顶奋力攀爬。生性便与其父同样刚烈的他,此刻只准备与那身后追兵来个彻底的了断。
一边爬,负责殿后的曹翊也是还不忘带人将那沿途的树枝砍断。终于,众人登上了坡顶。而令其喜出望外的是,他们发现这里也是还散落着不少的大石。曹翊忙命人向坡顶边聚拢石块,随即便展开阵势准备迎敌。
很快,对方的先头骑兵便也赶至坡下,可他们一连向上冲了几次,却都因坡高土松而不得不半途折返。无奈,最终对方也只能放弃马匹,一个个开始徒步向上攀爬起来。
曹翊见状不禁在顶上笑道:“哈哈,这‘拒马坡’果然名不虚传,如此看来,今日定要叫这帮贼子尽皆葬身坡下!”
到底是“虎父无犬子”,虽已是孤军被围,可此时曹翊却仍旧士气高涨、斗志昂扬。那同样受到感召的军士则也开始摩拳擦掌,一个个早已忘却了先前的疲惫。
很快,高坡之上便箭如雨下,直射得那些向上仰攻的贼兵根本抬不起头。有些人也是刚刚才借着手里的藤牌侥幸躲过一阵密集的箭雨,可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一排排大石却就又从坡顶滚滚而下。一时间被射死、砸死的贼兵不计其数,没过多久那坡脚下便已是尸横遍野。
贼军的后队人马也总算陆陆续续赶了上来,很快那小小的拒马坡前就被对方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即又是一轮新的冲锋,可这次坡上依旧是箭矢齐下,只叫那正在坡下观战的贼将朱温急得在马上如坐针毡。
突然,一支利箭从对面坡顶“嗖”的一声飞来,当即只狠狠钉进了朱温身旁一名副将的面门。那人是应声倒地,而朱温则也险险被甩落马下。
“吁——”
有士卒赶紧上前查看那人的情况,却不由得惊道:“统领,大事不好,小将军他已然中箭而亡!”
“什么!”
朱温一听这才忙也跳下马来,可过去一瞧,果然,这会儿他的侄儿朱友让早已是气绝身亡。
“哎呀呀,这叫我回去后可怎么向兄长交代!是哪个该死的家伙竟射死了我的侄儿,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说着,朱温忙又蹿回到自己的马上。
“来呀,快去把弓箭手给我带过来,我要将那对面的土丘射平!”
朱温的侄儿被人抬了下去,三百弓箭手忙也从后面匆匆赶至阵前。可就在他们还正搭弓上箭之际,从那对面的坡顶上却是忽然传来阵阵欢呼之声。
“哈哈,贼将被射死了!贼将被射死了!将军神勇——”
原来,趁着刚才坡上的贼兵正忙着避箭之时,坡顶的曹翊却也是一眼就瞅见了底下贼军大旗前一员头顶银盔的贼将。他误以为那就是敌方主帅,于是连忙张弓瞄准,只凭着自己居高临下之便,朝着那厮当头就是一箭。曹翊自幼便随父征战,除了那曹家枪法外,他的箭术亦是了得。果然,那一箭是正中贼首,众人见状忙也齐呼“将军神勇”。只可惜曹翊射中的并不是朱温,而是他的那个侄儿——其兄朱存唯一的独子朱友让。就这样,朱温之兄朱存那一支,自此也就算是绝后了。
那些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半山腰的贼兵一听。
“什么什么,那上面喊的是什么?”
“他们好像是在喊咱们统领被射死了!”
“啊,统领死了!那咱们倒是还往上接着爬不爬了?”
“哎呦喂,这统领都死了,咱们还爬个什么劲,还是赶快掉头逃命吧!”
就这样,见前面的人突然掉头往回跑,身后那些不明就里的家伙则也开始稀里糊涂地跟着一起向下逃命。很快,坡上的贼兵就又连滚带爬地蹿回到了坡底,只叫那朱温气得是火冒三丈。望着眼前这些只知抱头鼠窜的家伙,气急败坏的朱温忙举起手中大刀将两名溃兵砍死在了脚边。
“都不许跑!再有后退半步者,一律就地处死!”
周围的那些溃兵这才也吓得赶紧止住了步伐。他们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啊?咱们统领这不是好好的嘛,敢情没死呀,那刚才是哪个王八蛋……”
“哼!没用的东西,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快回去给我接着往上冲!”
左右一瞅。
“得嘞,既是统领没死,那咱们也就只能继续回去拼命了。”
无奈,一群人忙又掉过头来重新向坡顶冲去。可朱温的怒气却是并未就此消散,只见他催马上前又朝那些弓箭手怒道:
“哼!你们这帮废物,倒是快给我放箭呀,一个个还愣在那里干嘛!”
“可统领,咱们的人也冲上去了,这要是放箭的话……”
谁知,那朱温听了却是不待对方把话讲完,当即挥起手中大刀便将那人的脑袋砍了下来。旁边那些弓箭手一瞅,吓得哪里还敢再多嘴,只一个个忙将自己手里的箭朝前胡乱放了出去。岂料,这些箭非但是没有一支射到坡顶,反而是将底下正在向上攀爬的贼兵射死了不少。朱温见状气得也是再次挥起手中大刀,只将自己身旁一名弓箭手的胳膊给砍了下来。那人随即倒地不起,他一边用右手捂着自己正血流如注的左肩,一边则在那里不停地打滚哀嚎。
“哎呦,我的胳膊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周围其他人也是立刻全都吓傻了眼。
“哼!你们这帮废物,还不赶快给我卯足了劲往那顶上射,要是谁再射不上去,我就把他的胳膊也给砍下来!”朱温指着那对面高高的坡顶怒道。
虽然向上仰射着实困难,可让朱温这么一吓,倒也还真是起了不少作用。尽管许多贼兵的手指已被弓弦勒得鲜血淋漓,可为了能保住自己的两条胳膊,他们也只能继续不顾一切地将弓拉满。终于,那一支支离弦之箭总算是射上了坡顶。
与此同时,发现敌箭来袭的曹翊忙也带人躲到了顶边的石堆后。朱温在底下一瞅,他见对面顶上这会儿没动静了,于是急令手下赶紧接着往上冲。可就在那些贼兵还以为对方真被自己人刚才的一阵乱射给压制住了时,岂料躲在石堆后面的曹翊他们这时却又是突然向前用力一推,无数的大石立刻朝着下面之人飞滚而去。顷刻间,一排接一排来不及躲闪的贼兵便被那大石裹挟着一起滚落坡下,他们中许多人不是被当即砸死,就是被活活摔死在了坡底。即便是有人能侥幸逃过刚才一劫,可紧接着一阵密集的箭雨却又朝他们倾泻下来。
就这样,日渐西斜,那从坡顶射下来的箭也是越来越少。
“启禀将军,手下军士的箭就要射光了!”
曹翊忙回手一摸,这才发现他自己的箭囊也已是空空如也。他赶紧低头朝周围地上瞅了瞅。
“传令下去,让众将士拾箭而射!”
“是!”
可很快地上的箭也被射光了,而坡顶边的大石也已是所剩无几。这下没了遮掩的曹翊军士只开始有人不断中箭倒地。
然而,眼下那已是几近疯狂的朱温却仍不顾自己眼前成堆的尸体,在命人继续朝对面坡顶强射的同时,他则是索性将自己身后的那些亲兵也全都派了上去。当即,一群人只踩着脚下自己同伴的尸体又朝那坡顶发起了更加猛烈的冲锋。
“哼!曹翊小儿,今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我侄儿报仇!”
见底下的贼兵又冲了上来,曹翊也是忙提着自己的弓到处寻箭。突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一下子射穿了他的胸甲。幸亏有那护心宝镜为他抵挡了一下,否则必定非死即伤。曹翊忙定了定神,随后只赶紧将那虚插在自己胸口上的箭取了下来。
“哼哼,我正愁无箭可射,不想贼子却是将箭送上门来,好,那我就把它再射还给尔等!”
只见曹翊忙搭弓上箭,随即径直将一名正挥刀朝自己冲过来的贼兵射翻在地。偏偏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另一支箭却是忽然一下狠狠钉进了曹翊的左臂。曹翊只觉自己胳膊一软,手里的弓也跟着掉落在地。身后替他扛枪的亲兵一瞅。
“啊,将军,你的胳膊!”
可曹翊却是咬紧牙关,随后右手一用力,当即只连血带肉将那箭从自己左臂上起了下来。身后的亲兵赶紧上前为他勒住伤口,曹翊则随手取过了自己的银枪。见这会儿有贼兵已从对面杀上了坡顶,于是曹翊忙推开身旁之人大吼一声道:
“众将士,快随我一起将那贼众赶下坡去!”
此刻,拒马坡下已是陈尸近千,沿坡而上则还倒着不下五六百具贼兵的尸体。与此同时,曹翊这边的伤亡也已足有七八百人。一时间,两边只在那坡顶上陷入了胶着。可还没等杀退自己眼前的贼兵,曹翊身后却就又传来喊杀之声。
“不好,将军,那边也有贼兵杀上来了!”
很快,整座坡顶就都变成了一片绞杀的战场,许多人也是直杀得血肉模糊、两眼通红。曹翊手中银枪闪闪,被他挑死枪下的贼兵不计其数。恰在此时,曹翊忽发现有两个家伙正在那边砍着他的“曹”字大旗,当即勃然大怒的他只忙将横握于手中的银枪朝对方狠狠地掷了过去。其中一个家伙也是当场就被刺穿了背脊,随后口冒鲜血,倒地不起。边上那人一瞅吓得立刻瘫软在地,而赶过来的曹翊则从尸体上拔出银枪,随即一下子便也结果了那厮的狗命。
“众将士,今日是有贼无我,有我无贼!杀呀!”
已是抱定了必死之心的曹翊只在发出最后一声呐喊后,便义无反顾地又朝对面的贼兵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