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萧煜一呵,萧长风霎时整顿了姿态,扯扯袖子,挺直腰板,还有些稚嫩的面孔挂着严肃的表情:“皇叔奉先皇旨意辅佐摄政,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朕遮风挡雨,一肩扛下诡谲朝堂,守住万里江山,朕心内感激。然皇叔也已经老大不小,是时候该操心婚事子嗣了。”
若是不知情的看他的表情,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正和萧煜商议国家大事。
“陛下多虑了,微臣没有成婚的想法。”萧煜重新拿起文书批阅。
萧长风抿了抿唇,在萧煜面前,他总还像是一个未长成的少年。
“皇叔,朕这些年也听到了一些流言……”
萧煜抬起头,古井无波的眼神看着萧长风。萧长风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还是咬着牙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皇叔,您……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萧煜的眉头渐渐皱起,又缓缓舒展,敛下眼睑遮掩住自己嘲弄的眼神:“陛下就当臣是断袖吧。”
听出萧煜的敷衍,萧长风当然不满意。不过,他多多少少也松了口气。这么多年以来,萧煜担着摄政王的身份,把持朝政。以前还有楼丞相与之制衡,楼丞相死后,朝政大权几乎全部落入萧煜手中。
如今,他开始亲政,许多事情却还是要由萧煜定夺,朝中大臣对萧煜的信任和忠诚更甚于对他这个皇帝。说没有一点忌讳,是不可能的。
自从楼半夏带着小狐狸住入王府之后就显得有些焦虑的幻月突然从桌底蹿了出来,背脊弓起,对着书房门口龇牙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身上的毛根根竖起,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姿态。萧煜和萧长风也停止了交谈,精神紧绷,一起看向门口。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反而幻月缓缓放松了下来,重新钻进了桌子下趴着。
萧煜扬声将在书房门口守着的侍卫喊了进来,问方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侍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异常状况,刚才只有烟琴公子带着小公子经过。”
侍卫退出书房之后,萧长风砸了咂嘴:“烟琴,就是牵情阁的那个烟琴吗?孩子是他的?”
萧煜摸着幻月的脑袋,纤长的睫毛低垂掩住了他的眼神:“那个孩子的来历比较复杂,只是暂时寄养在牵情阁。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帮忙查案招来的麻烦。孩子太小需要乳娘,所以我才帮了他们一把。”
萧长风作为一国之君,出宫一趟已经不容易,即便是在皇叔府上,无事也不宜久留,又与萧煜商议了些事情便要离开。都已经到了门口,萧长风突然脚步一顿,看向送他出府的管家:“那位烟琴公子安置在何处?”
管家恭谨地将萧长风带到楼半夏住的院子,萧长风看着熟悉的院子,心思逐渐沉了下来。这个院子,曾经住着楼相幺女。当初相府出事之后萧煜收养了楼氏女还安置在自己府中,便引来一些政见不合之人侧目。也有人说,萧煜对楼氏幺女有别样的心思,他收养她,是为了收拢楼丞相门生成为自己的势力。
院中,楼半夏刚刚哄着季阳睡着,正准备宽衣入睡,便听到敲门声。
院门打开,只披着外袍的楼半夏面色冷淡地看着仿佛见了鬼一般的萧长风:“阁下找烟琴有事?”
萧长风的眼神上上下下将楼半夏打量了个遍,在她的胸前和喉结的位置逡巡许久,才故作镇定地开口:“在下……久闻公子大名,十分好奇。”
“你好奇,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若无其他事,我要回去歇息了。”楼半夏毫不留情地关上院门,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能和萧煜来往的,定然不是简单人物,她并不想参与到萧煜的事情中,给自己找麻烦。
萧长风吃了个闭门羹,神思却有些恍惚,连生气都忘了。任谁看到一个和已死之人十分相似的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概都不会太冷静。还好,这个烟琴是个男人。
“皇叔,到底抱着什么心思?”萧长风自言自语,离开了摄政王府。
*
楼半夏在摄政王府住了小半个月,季阳从最初脆弱瘦削的模样迅速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臀后的小尾巴也自己藏了起来,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季阳的生长速度超出楼半夏的想象,现在要想把他塞回原来装他的竹篮里已经十分勉强,原来的衣服也已经穿不下了。
萧煜看着光着屁股笑得一脸灿烂、在床上爬来爬去不肯睡觉的季阳,怀疑道:“你确定他是那只小狐狸?”因为季阳长得太快,为了不吓到人,乳娘已经换了好几个了。
楼半夏拖着季阳的腿给他穿上新买的衣服:“这偌大的摄政王府,还有第二个孩子吗?”艰难地把衣服套到季阳身上,楼半夏回头看着有点反常的萧煜,“天色已晚,王爷该回去歇息了。”
莫名其妙感受到嘲讽之意的萧煜浑不在意,仿佛没有听到楼半夏的逐客令,在桌边坐下:“本王今日颇有兴致,琴公子可愿陪本王手谈一局?”
楼半夏将要往地上跳的季阳压在床上,微微直起身子:“王爷,你要下棋的话应该找良棋,或者王爷的任何一个门客。”
萧煜挑眉看着楼半夏:“你一口一个王爷,我一句一个琴公子,实在是生分。往后我便唤你烟琴,你也直接唤我萧煜,方显得亲近。”
楼半夏诧异又疑惑地回过身:“亲近?王爷是不是……”
萧煜突然贴近,右手食指轻轻贴在楼半夏唇前,止住了她的话头:“我说过,你叫我萧煜便可。”虽然眼神依旧冷淡,萧煜的声音却极其温柔,温柔到让楼半夏毛骨悚然,察觉到一些不对劲来。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呼喊声,房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兵荒马乱,似乎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王爷,王爷,丞相府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