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半夏拉住将要开口的梁硕,阴嗖嗖道:“李县令,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谈论这件事吗?”
李明远心下转了几转,在就跪在此处以表自己坦坦荡荡还是找个无人的地方以防万一之间斟酌了良久,还是决定不要冒险了,也给摄政王的人一个面子。
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李明远将诸人带入了自己的书房,将正在整理卷宗的师爷也给赶了出去。
楼半夏不客气地在主位坐下,随手翻了翻还没整理完的卷宗,勾起一边嘴角:“素闻李县令为官清廉公正,手下从无冤假错案,是个难得的好官。”
李明远被夸出了一身冷汗,连声道“谬赞”。
楼半夏当然也不是真的要夸他,冷下脸:“但是据我所闻所见,李县令于治家一道,十分失职。身为一城县令,一家不治何以治一城?!”说话间,桌案上的卷宗尽数被推落,洋洋洒洒如同雪花飘落。
李明远“咚”的一声跪下,呈五体投地之姿态:“请大人明示。”
梁硕背手踱到李明远面前,冷笑一声,沙场上下来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煞气,压得李明远喘不过气来:“既然你不明白,我也不妨提醒你一句。在我们离开国都之前,你的女儿,良美人,因在宫内施行巫蛊之术,已经被拿下了。”
李明远猛地抬头,对上梁硕冷厉的眼神,瞳孔骤缩,僵着身子歪倒下去。
良棋将从道士处得来的账本往李明远身上扔去:“昨天夜里,我们找到了一个邪道,临死之前,他交出了这些账本。其中,可就有你们李家的事端!”
梁硕居高临下看着李明远,没有再冷着脸,脸上的笑容却更加让李明远毛骨悚然。
“说说吧,李曼曼在成为秀女之前与何人通奸,你们又是如何让李曼曼通过重重筛选入宫的?”
李明远目光呆滞地看着梁硕,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梁硕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吓人吗?看来我学得不错。”
“学什么?”良棋好奇地问道。
梁硕撇撇嘴:“我们家王爷审犯人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简直无往不利,我也试试。”
良棋:“……哦。”
*
晏城,萧煜正在书房中批阅公文,幻月趴在他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尾巴。突然,幻月动了动鼻子,睁开晶亮的眼睛,抬起上身看向窗外。一只七彩翠鸟停在窗柩上,用橘红色的喙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幻月轻手轻脚地蹭到了窗边,趁其不备,猛地扑了上去,将七彩翠鸟捂在两只前爪下。
萧煜抬起头:“幻月,你在做什么?”
幻月松开前爪,翠鸟已然不见,只余一张薄薄的帛书。
七彩翠鸟是楼半夏以灵力幻化而成,为的就是尽快将消息传回晏城。萧煜快速将帛书上的内容看完,心火已经燃了起来,冷着脸出了书房:“备轿,我要入宫!”
参加选秀的秀女,年龄适婚、容止端庄那都是后来的,第一条就是要身家清白。身、家,身子都不清白的,肯定不能成为秀女。那李曼曼,却以残破之身入宫侍君,一路上有多少人为其大开方便之门,这些人又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不得不查个一清二楚!
是日,萧长风在早朝的时候摆了那些阴阳怪气的老臣一道儿,心情正好。然而,摄政王入宫之后不久,御书房内传出皇帝的怒喝声,伴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御书房外人人垂首缩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传内侍入御书房拟旨,摄政王萧煜奉旨前往襄阳城,调查贪墨案。
几日之前出身襄阳的良美人刚刚因为巫蛊之术被幽禁冷宫,现在皇帝又派摄政王去襄阳查贪污案,朝堂上的老狐狸们便转开了心思。而与此事多少有点关系的内侍外臣,便有些进退维艰了。
萧煜自宫中回到摄政王府之后便闭门谢客,当日便快马上路,断了想通路子的人的念想。
当然,萧煜这样的做法也让某些人狗急跳墙了,竟买了杀手在路上埋伏着,意图夺了萧煜性命。可惜,且不论萧煜本身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单扒在他胸口的幻月就足以让那些杀手怀疑人生了。
不同于楼半夏一行四人马车赶路,又在丰城耗费了一日,一路上耗费了好些时日才到达襄阳城,萧煜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两日便赶到了襄阳城。
萧煜这么赶,也并不只是为了皇命。更重要的是,距离他狂躁症发作的日子不远了。要是在赶路途中发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也是他决定带上幻月的原因。
李明远也不知是不是承受了太大的打击,竟然中风了,瘫在床上起不了身。李夫人一问三不知,把一个内宅妇人的形象表演得入木三分。在萧煜到襄阳的前一夜,李夫人投河身亡。
李明远为官多年,名声清白,故而李府灾祸连连之际,襄阳城的百姓也表示了极大的关心。李府门前日日都有人送来新鲜的食材,虽然不名贵,心意却是实打实的。城中的郎中轮着来给中风的李明远看诊,开个方子还要互相讨论半天。要不是知道李明远就是个县令,恐怕要以为他是哪位皇亲国戚呢。
李夫人一死,那更是了不得了。几乎全城的百姓都上门来吊唁,个个哭得如丧考妣,足见李明远夫妇在襄阳城中的声望。除却李曼曼,李明远还有一子一女,李曼曼是家中长女,长子李启源,今年十六岁,次女李秀丽,刚刚九岁。
李秀丽年纪虽小,却老成得很。不是小孩子故意学着大人的姿态,她除了身量上像个孩子,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看出是个孩子。反倒是李启源,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知法守礼,却也天真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