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筠来到清水镇的丰年街上,看着烫金字的王记当铺的匾额心生喜悦。她喜欢这些以前带在祖父身边的老人,喜欢与他们说话,喜欢听他们讲曾经与祖父一起驰骋沙场的故事。
顾安筠看了一会儿转到了后街去,估摸着这就是当铺的后院了。顾安筠拍了拍,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顾安筠笑嘻嘻的问道:“你找谁?!”
“我找王先生。”顾安筠笑着回他。
“是爷爷还是叔叔。”男孩眨着大眼睛问道。
这样一双晶亮的眼睛让顾安筠觉得分外的熟悉:“爷爷。”
男孩点点头嘟着小嘴巴道:“你等等。”说着正要关上门,顾安筠一手挡住了,递过去一个墨绿色的荷包道:“这个拿给爷爷看。”
“好,你等着。”小男孩欢快的接过荷包,关上了大门。
不一会,大门又开了,这次开门的是王先生,身后跟着那个大眼睛的男孩子。
“小姐,快进来。”王先生恭敬的迎顾安筠进来。
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很是疑惑的看看王先生,又看看顾安筠。因为此时顾安筠正是一身男装打扮,而万先生去叫她小姐。
顾安筠随着王先生进了院子又到了楼上。
“小姐请坐。”王先生慈爱的说道:“小姐怎么来了清水镇。”
顾安筠坐下来,看向王先生道:“学生读过祖父年轻时游历的手札。有些问题向来请教先生。”
“原来是为这个。”王先生笑着道:“那时我还小,我爹是个不治家没有担当的男人,我们家太穷,穷的都吃不上饭。我原应该有兄弟姊妹六个,却只有我和妹妹长大了。
那时候我十岁,在街上跑腿挣口饭吃。我看见锦衣华服的公爷,便上去追着他问,需不需要跑腿,一个馒头跑一趟。
国公爷说,他不需要跑腿,但是可以给我吃不完的馒头,问我敢不敢要。
我回他说,不敢!哈哈哈”
“为何!?”顾安筠好奇的问道。
“一个馒头跑一趟,吃不完的馒头,我要累死了。我累死了,母亲和妹妹谁来管。”王先生说道:“那时,公爷也问我为何不敢,那可是吃不完的馒头,我就是这么跟公爷说的。”
“公爷说,他要远行,身边缺个伺候的。若果我愿意,就让人帮我照顾妹妹和母亲。”王先生摇摇头笑着道:“我那时问公爷,我是个除了走路快,腿脚利索外什么都不会。
公爷说,他就要找腿脚利索,能吃苦耐劳的。
我还是跟着公爷走了。我们从清水镇出发,一直往北走,到了北疆,从北疆去了苍羽国,又从苍羽国往西,去了希罗女儿国,从希罗女儿国去了金乌国、七域国,途径通天塔之地,爬过翻过了冰极雪山,到了西陵。从西陵走到圣都,又从圣都南下,从南境到了南越国、万象、悠乐,坐船沿着东海北上。
公爷带着我绕着大盛走了一圈,走过大盛的每个州郡的主城。回到清水镇时,我都二十多岁了,我们走了十年。妹妹都已经嫁人了。国公爷把他们照顾的很好。我便留在了国公爷身边,那时候,国公爷还是不是世子爷。”
顾安筠听着王先生说起他们的游历,心中禁不住的神往,她看向王先生道:“可是,学生只看到祖父行走大盛朝的游历手札。也并不怎么全。”
王先生笑着说道:“公爷是老公爷的幺子,公爷的大哥,你的大伯祖父才是世子爷。他为了保住我大盛朝更多的战船,用自己的战船挡住了瀛洲敌军战船前进的方向,强弩和火箭逼退了他们的突袭,自己的战船却也被卷进了死神眼。
你的大伯祖父去世后,老公爷在几个儿子中,挑中了公爷。
公爷做了世子爷后就进了军中,可公爷那性子洒脱不羁,并不适应军中严苛的规矩和种种不近人情的规则。又因为公爷身份地位在那里,他在军中闹了许多乱子出来。所以老公爷把公爷约束在自己的军帐中,命令他看舆图和沙盘,研究兵书可阵法。公爷于这一门上十分有天赋,那些都难不倒他。所以那时候公爷有很多闲暇。
公爷便让我在外面搜罗各种书籍给他送来。有兵书、杂记、游记、话本子。说来公爷最喜欢话本子,尤其是那些写江湖侠客行和妖魔鬼怪的话本子。
他读的时候还时常在话本子上做批注。点评话本子中的人物。
后来公爷把这段时间的心得体会编了一套“纸上谈兵杂记”。这一套杂记中就有公爷游历各国时的记录。
那些在游历外国的日子,并不像在我们大盛游历时自在,因此游记是公爷回到大盛后,凭着记忆写下的。”
顾安筠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纸上谈兵记”我是有印象的,因为名字的原因却没有先拿来读。是学生浅薄了。”顾安筠谦虚道。
“小姐的聪慧和天赋不亚于公爷当年。”王先生笑着道:“公爷时常如此说的。”
“只是可惜,学生是女子。”顾安筠遗憾的说道。想到自己与景渊的那次比试,虽然她胜了,但是她也感觉到了天生力量上的差距。
“一开始,公爷也曾感叹过小姐这样的才能天赋若是生做男儿多好。可那年公爷给小姐制小印的时候,却说幸好小姐是女子。那枚小印,就代表着未来公爷希望小姐掌事。”王先生笑眯眯道。
顾安筠疑惑的看着王先生。王先生也是摇摇头道:“我也不懂公爷如何这样说。或许小姐以后会明白的。”
“所以,祖父把掌事印交给我,并不仅仅是因为学生聪慧又才能出众。”顾安筠若有所思道:“还因为学生是女子。”
王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公爷是真心要把位子交予您的,他那么尽心的培养您。”
顾安筠点点,现在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要去想。她看着王先生问道:“祖父在游历北疆的手札上曾经说他有画过一张北疆、苍羽和希罗国之间联系的路线图。可是学生翻遍了祖父留下来的所有书籍,都不曾找到。”
王先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那是一副画。并不是一张图。”
“一张画?!”顾安筠思索着那些书籍画轴,却并没有看到过这样一张关于地理的画作。
“小姐找那张画,是做什么用途。”王先生疑惑的问道。
“学生见祖父手札上记录了那图,我以为是一张路线图。可是学生又如何都寻不到。父亲领了北疆钱粮官的差事。可是最近朝中不太平,几位皇子都可以办差了。”顾安筠点到皇子们办差,王先生就明白了其中的暗流涌动,太子虽贤却不能。这前朝的暗流又可能要牵连到了边关将领。北疆的粮饷历来由兵部直接办,如今点了单独的钱粮官,怕是要起战事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王先生点点头看向顾安筠道:“那张画,原来的时候,被老国公挂在军帐中。老国公去世后,公爷成了国公,把老国公那个兵营交给了当今的靖远军。或许那张画在靖远侯府也说不准。那其实也是一张路线图,对于研究苍羽人粮草走向也十分有益。”
王先生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道:“若实在找不到那张画,您也可以看看那“纸上谈兵杂记”,公爷喜欢画地图,我记得那书里,公爷也有画些地图的。或许可以拼凑一下。”
若图真的在靖远候收起来了,她借来看看并不难,就怕不知了去向。顾安筠认真的点点道:“先生,父亲这次北疆之行,学生总觉心绪不宁,您可有觉得什么合适的人,荐一荐。”
“二爷的粮草是老朽亲自教的。二爷极好的。”王先生笑着安慰道:“未雨绸缪是应当的,可不能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忧虑。”
“学生明白。”顾安筠恭敬受教。
“我识得的,虽有经验可都是些老骨头了。北疆路途遥远气候严酷。只怕都是会有心无力的。”王先生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给您列一个名单,二爷出发前,可以一一去拜访一下,听听他们的见闻也是好的。也说不准他们能给二爷荐几个得用的人手。”
“有劳先生了。”顾安筠起身行礼。王先生执笔写了一张名单递给了顾安筠,笑着道:“这些人,都是以前跟着公爷征战过北疆的人。这几个是行脚商人,公爷曾经借他们的手运送过粮草。不要小看行脚商人。”
顾安筠认真的接过写满名字的纸张,小心的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