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筠看着手中的帖子思绪有些纷乱,她只是想问一问那个张画在不在靖远候府。她只是想着如果在的话,她可以去临摹一张回来,她只是想拿来做地图用。景渊没有回她张画是否在靖远侯府。反倒是靖远候世子夫人,景渊的妻子给他下了一张帖子,邀她去府上赏花。
她小时候经常去靖远侯府,可算是对靖远侯府非常熟悉,靖远侯府的秘密她也知道不少。自她与景鸿定了亲,她便再也没有去过。
如今来了这么一张帖子,顾安筠的心中竟然觉得有些郁闷了。并不是因为曾经跟景鸿退亲的缘故,可为什么郁闷她也说不清楚,可她心里就是十分不欢喜。
顾安筠提笔回了帖子,她还是决定要去。因为那张画,也因为她想弄清楚这不欢喜是因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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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远侯府世子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她的母亲与靖远候夫人是手帕交,景渊与她是自幼相识,因为两位夫人来往密切,年幼时景渊与其夫人也时常见面,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
这日,顾安筠上了淡淡的妆,着一身湖绿色配藕粉的高腰襦裙,玉果儿梳了个垂鬟分肖髻,风姿绰约,青春洋溢。
莫姑姑看了都直夸:“小姐今日这身打扮,真是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顾安筠却只是扬了扬嘴角,她也不知为何,心情很是不好。莫姑姑见了顾安筠的神色,有些担忧,却也只问:“红果儿不在,玉果儿陪着小姐出门,可要我在暗处。”
“不必了!”顾安筠摆摆手道:“靖远侯府,闭着眼睛都可以。”
莫姑姑看着顾安筠,有些担忧,但看她焦躁的神情却是欲言又止。她原是老鲁国公安排在顾安筠身边的暗卫。自顾安筠四岁跟在老鲁国公身边时,她就一直在暗中保护着顾安筠。有些事情,她看的,了解的比顾安筠自己都明白的。
顾安筠只是接过了玉果儿帮她给靖远候世子夫人备的礼,便肃这一张脸没有再开口说话。莫姑姑也识趣,只送顾安筠上了马车,心中还是担忧。
到了靖远侯府门前,她们换了靖远侯府的轿子,顾安筠手肘抵在轿子的窗子上手抵着下巴。心中的抑郁如一团厚实的蜜块掉进水里,黏糊糊的搅不开却慢慢的滋滋的粘稠着水让人恼火又着急的。可她是顾安筠,老鲁国公从小带在身边培养的孩子,在下轿前,她压下了心中的烦闷,换上一张待人亲和又有些梳理的笑脸。
靖远候世子夫人就迎在二门处,她见轿子停下,见一个身材高挑女子从轿子里走出来,见她将一身湖绿藕荷色搭配的襦裙穿的那样朝气蓬勃,见她淡淡的妆容眉眼弯弯的略带梳理的温和笑容,见她俏丽的垂鬟分肖髻上那多多银白的小梅花。她心中禁不住的漾起羡慕和忧伤。
她听说她不好看的,可她秀丽的五官,明媚的样子就让她挪不开了眼。她听说她不爱上妆,可她见她浅浅淡淡恰到好处的妆容让人觉得温暖亲切。她听说,她不爱女装,可她穿起襦裙,那高挑修长的身材,就如仕女图上的神女那般身姿绰约。她听说,她很凶悍,可她笑起来的样子,带着梳理的温和让人感觉一切都恰到好处。
靖远候世子夫人晃神间,顾安筠已带着外祖母培养出来的公式化的笑容走到了她的跟前,与她行礼,向她问好。
靖远候世子夫人是听说她无礼的,可是此刻她眼前的顾安筠,礼仪良好的挑不出一丝毛病,他是有诰命在身的世子夫人,她只是一个官家小姐,她不卑不亢的向她行礼,没有半分的傲慢与无礼。
顾安筠听说景渊的夫人出自书香门第,腹有诗书气自华,更是一手好丹青。听闻,她凭借这一手妙笔丹青,在第一次入圣都时就接到了牡丹花宴的帖子,也是凭借这一手妙笔丹青夺了那年牡丹花宴会的魁首。在她之后,再没有哪家小姐再凭丹青得过魁首。
顾安筠看见她一袭鹅黄曲裾深衣,娉婷婀娜,妆容大气,双手交握胸前,很是端庄大气的。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书香贵女气质,淡漠又温和,就如春日里的一缕阳光铺洒在青青草地上那般的和暖美好。她想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样样都好的景渊。
靖远候世子夫人扶起顾安筠,拉着她的手道:“妹妹不必多礼。我虽是第一次见你,可咱们两家的关系,用不着这些虚礼,夫君待你如亲妹。我就是你的嫂嫂。”
“嫂嫂。”顾安筠从善如流,可这两个字自她嘴里喊出来,心中的郁闷又增加了几分,这莫名的心绪,让顾安筠内心十分煎熬着。若是正直例假将至,她还能为这莫名其妙的郁闷心情找个理由,可并不是这样,她的例假向来准时,也刚刚过去几天而已。
“早就想见你。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牵绊着。”靖远候世子夫人笑着道:“今日刚好,我们府上荷花开的正好。咱们去凉亭那处坐坐。”
“好!”顾安筠对靖远侯府十分熟悉,却不知道何时有了荷花。顾安筠随着靖远候世子府人一路慢慢前行,那花园中的小湖,湖边的假山和凉亭,都有她儿时的记忆。一路走来,路还是原来的路,可精致已经全然不同了。
这里多了一颗花树,那里有添置了一些小景观,那儿多了一个歇脚的石墩,旁边又长起了茂密的竹子。这样的一步一景的雅致,是江南园林特有的风韵。靖远候世子夫人虽出生在圣都,可年幼时有好几年是随父亲在任上生活的。
靖远侯府的这些改变,大约都是因为她吧。顾安筠如是想着,心中有些遗憾。随着时间岁月的流逝,她们长大了,景色、心境也都不一样了。
一行人行至凉亭,顾安筠抬眼望去,那凉亭的匾额上再也不是简单“凉亭”二字,而是“闻雨”二字。
靖远候世子夫人见顾安筠抬头看凉亭的名字,笑着说道:“这是世子爷题的名字。我们二月里成婚,四月里我有了身孕,身子稳固时,已经七月了,正是暑热。他便与我在这凉亭中歇凉,我说着凉亭二字着实直白俗气。他说,有次我于这亭中作画,他在一旁无聊,后来下起了小雨。这个场景他印象深刻,不如这凉亭就叫闻雨吧。是以后来世子爷便找人换了这匾额。”
顾安筠听是如此缘故,微笑点头,想那样的画面,不禁感叹真是神仙眷侣。想到这里,心中的郁闷终是散了化作悠悠长长的遗憾和失落,她抓住了什么,却又迅速的失去了。
此时,顾安筠终是明白了,原她心中早就住过人的,只是她发觉的这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