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皓月当空,月辉之下的落云村渐渐陷入沉睡,黑暗之中的山川妖兽开始蠢蠢欲动。
静谧的夜空下,传来一阵忙碌的响声,远远望去,今夜的乱葬之岗似乎热闹了起来。
两个矫健的身影在相互配合,一铲一挑,不一会儿就弄出了一个小土堆。
土堆旁边摆放着一个镌刻精美的木制棺材,上面的花纹图案彰显着死者生前的显赫家世,但人终有一死,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作他人嫁衣。
躺在棺材里的人正是前任村长,死前的一天还生龙活虎,神采飞扬的,跟大伙在酒庄有说有笑,结果第二天就被发现他战死纱帐,驾鹤归西。
挖好下葬的坑以后,老小守墓人便合力抬起棺材,小心翼翼地把他老人家送了下去。
“我说老爷子,这云霄老村长的棺材可真是大气啊!”说话的是小守墓人鲲,今年十五岁,因为从小就和老守墓人楚疯子呆在一块,所以就得了一个小守墓人的称号。
守墓人在这个村子可是一个遭人嫌弃的职业,大家觉得他们经常和死人打交道,身上沾满了晦气,谁和他们接触谁就短命,所以一般人都不会和他们接触,就算在街上碰到,也会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那当然,都说是村长了,这么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够他们家族好几代的享清福了呢。”楚疯子停下动作,把铁锹直插在地上,双手撑在上面,细声说道。
“对了,老爷子,听说最近的黑煞帮特别活跃,附近好几个村落都遭殃了,你说,我们这里是不是也快要不太平了啊。”鲲坐在柔软的泥土上,忧心忡忡地看着楚疯子。
黑煞帮是盘踞在黑煞山的一群山贼,早些年国家安定时还没有那么猖狂,现在战争不断,社会动荡,他们便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趁火打劫。
现在国家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外战争中,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这些山村土匪。
前几天鲲就听别人说,黑煞帮准备把矛头瞄准云落村,好多大户人家都开始打包行李,举家搬迁。
“哈哈哈!”楚疯子突然大笑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让鲲感到疑惑,“这不是好事儿么,到时候又死多几个人,我们不就又有钱赚么?你难道忘了我们赚的是死人钱么?”
“说得也对。”鲲点了点头,觉得楚疯子说得也对,自己对这个村子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情感,在他眼里,这个乱葬之岗,就是他的家,楚疯子,就是他的家人。
“想啥呢?”楚疯子看鲲深思的样子,好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没啥。”鲲回过神以后,便起身拿起铁锹,继续把土送进坑里,“继续吧,现在这么晚,感觉怪阴冷的。”
楚疯子点了点头,重新拿起铁锹,回到工作之中。
第二天,云家人便来到了云霄老村长的坟墓前开始祭奠仪式,仪式结束后,云家的王管家便找到了楚疯子。
“楚疯子!”王管家有些嫌弃地叫了他一声,然后露出鄙夷的目光。
“哎,王管家啊!”楚疯子转过身,看见了王管家后便匆匆上前。
“你别喊那么大声!离我远点!”王管家伸出食指指着他,生怕这个守墓老头把身上的晦气都传染给自己,楚疯子也知道王管家的意思,自觉地往后稍稍挪了两步。
“这是你们的报酬,二十银元。”王管家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沉甸甸的二十银元,然后不屑地扔到楚疯子跟前,轻蔑地看着他。
楚疯子知道这王管家是故意在羞辱自己,但他索性就当做没看到,捡起布袋后数了数,“这,不对啊,王管家,里面少了五个银元呢。”
王管家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五个银元是保护费,这段时间不太平,要是想我保你和那破屋里的小家伙的话,都懂的吧。”
出乎王管家意料的是,楚疯子并没有选择妥协,反而抬起手中的铁锹,硬气十足地看着他,“我说你啊,找错人了吧!我可没有像那些懦弱的村民一样,我性子一急,这手中的铁锹可就无情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王管家感到一股杀气从楚疯子身上传来,微微后撤半步。
“算是吧,你要不是想今天下去陪那老村长,就赶紧把那五个银元还来,要不然……”楚疯子右拳一握,一股肃然杀气爆发开来,将那王管家吓得双腿发抖。
“好!走着瞧儿!要是哪天有麻烦了,别指望我会救你们!”王管家说到底也是欺软怕硬的家伙,被楚疯子微微一吓就破了胆,把五个银元扔在地上后就夹着尾巴走了。
临走前,他还给楚疯子使了个眼神,似乎在告诉楚疯子,咱们走着瞧儿。
但是楚疯子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理所当然地捡回属于自己的那五个银元后,心满意足地回到那破烂的草屋。
破烂的草屋前,一个小小的人影靠在墙壁上注视着楚疯子,“那个王管家是不是又想要克扣我们的报酬啊。”
“呵,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小人罢了,没啥值得好怕的。”楚疯子调侃道,然后把得到的报酬展示给鲲看,“你看,二十银元,这一个月都不用愁了呢!”
“我去!老爷子,你之前不肯告诉我报酬,原来是有这么多啊!”鲲看见那白花花的银子,眼冒精光。
“小声点,不要太张扬啊。”楚疯子从小布袋里面拿出了一个银元,“这一个银元,你拿去买一些好吃好喝的回来,我们今天吃顿好的!”
“恭敬不如从命!”鲲十分高兴地拿过那一个银元,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出乱葬之岗,朝着村子的集市跑去。
街上的人们看见鲲的身影后,纷纷低下头,十分自觉地在中间让出了一条路,时不时还发出咒骂的声音,鲲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地朝着集市跑去。
那些年的羞辱和谩骂,仿佛走马灯一般浮现在街道的两旁。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这是鲲从这群冷血之人中领悟到的道理。
无论是那年的雪灾,还是那时的旱灾,这群带着偏见的人都把他们两个守墓人当做是灾祸源泉,是厄运的象征,最让鲲痛心的事情,莫过于八年前的那一次了。
那段时间,楚疯子突然重病,危在旦夕,整个村子都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最后还是鲲苦苦跪在药铺门前一天一夜,药店医师怕这个家伙吧晦气带到自己店里,迫于无奈才肯免费去给楚疯子看病。
也就是从那时候,鲲对这整条村子的人都感到了失望。
买好东西以后,鲲便匆匆离开,回到那个真正肯接纳自己的地方。
半夜,两个守墓人喝得起兴,微弱的烛光照亮这个小小的破草屋,桌上的鸡鸭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开怀的笑声营造了一股温馨融洽的气氛。
鲲拿着一根鸡腿,悠闲地看向窗户,说是窗户,不过就是在墙上开了一个方形小洞罢了。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圆,而且比昨天晚上的还要大,还要亮。
“我说老爷子,如果我们两个能够一辈子活在这里,也挺不错的。”鲲缓缓开口,淡淡一笑。
“说什么呢?两个老光棍待一起,啧啧……”楚疯子自嘲似地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有我在不好么,又有人陪你聊天,陪你吃饭,陪你发牢骚。”
“是挺好的啊,但是,总觉得不太适合。”楚疯子从鲲的口吻里面听出了言外之意,长叹一声。
“哎,老爷子,万一哪一天,我丢下你,自己出去闯荡了,你会咋办?”鲲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顿时觉得觉得浑身轻松。
“咋办?”楚疯子喝了口陈年老酒,思索道,“那我就把你抓回来!年纪轻轻,没点儿本事还想往外跑,嗝屁了还要我帮你收尸,麻烦,麻烦!”
“切,哪里用得着帮我收尸,我福大命大,算命的说我长命百岁呢!”
“你使劲儿吹吧。”
“老爷子……”鲲的脸色一黑,严肃道,“我听说,一个星期后,就是什么天玄武府的招生会了……”
“呵呵!”楚疯子突然大笑,“你想去当武者?别想了,就你这点资质还去什么天玄武府,省省吧!”
楚疯子数落完以后,像是有心事般地放下还没吃完的鸡腿,走出草屋,“我不吃了,你长身体,吃多点。”
“哦……”鲲滴落地回应道,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光盘行动,但是心底还是念念不忘地想着天玄武府的招生会。
楚疯子坐在一个山包上,看着月亮,感慨万分。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这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说完,他就从兜里拿出了一个青蓝玉佩,放在手中仔细地琢磨着,眼里闪射着别样的光芒。
这时,一只蓝色的蝴蝶飞进小草屋里,落在鲲的肩膀上。
“龙蝶兰?好久没看见你了。”鲲轻轻触摸着它的翅膀,温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