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许久前就到了地界,只不过浅息缓神几日,这天地就要翻了一个面貌,眸子暗了暗,吩咐了几句,福寿跟在身后小心翼翼伺候着唯恐哪儿又伤着了,几日睡些还好,若是日日这般可不急坏人。
当辇车行过长街停在宫门前,君子微微掀开了眼睛,浅淡的眼眸停在掌间还握着的一块玉,福寿揣测,试探一说“这是小公子给的?”
君子勾起唇轻笑一声,有些东西在预料之中,有些东西在预料之外,展兄一邀,得之我幸……
冬日薄雪,朵朵如柳絮漫天,旬阳的一众宾客围起绒袄,其它地方披上了银衣,旬阳虽有一层,却是薄薄的,侯着一地后山温泉,珍养着奇花异草独得一处春意,邀人就是这城中第一商户的二公子展琼,君子晚了几个时辰来的时候人都到齐了,浅了笑意捧着掌中暖炉,展琼远远瞧见了迎上来带着君子走进,君子本就不喜人多嘈杂,碍于人前,只淡了淡神色,展琼却一笑,钻进人群中拉出一人,鲜少露出阔意激动说道:“小兄弟,这就是我那仙山上认下的大哥。”
君子顺着视线一愣,哑了声音,转而点头一笑有了几分真情实意。
小兄弟还端着呆愣,瞟一眼君子,项上蕊花盘扣沾了几点雪露,尴尬起了笑,拍了拍衣摆上的冷雪,玉手轻蜷,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顺着意思问候一声。
君子开口解了惑,温言道:“给着展弟唤我大哥便可。”
小兄弟眼神淡了几些,转而含笑应下,展琼看不出其中的变化,只是将小兄弟外袄往上拉了拉,说了许多稀奇事,小兄弟不时一应说了外地时有时无的怪事,一眼就可看出两人都是喜欢这些猎奇故事的人。
君子眼神在展琼搭在小兄弟的肩上停了停,别人看不出,他却知道这小兄弟眉眼之下的好奇真心喜欢,也无偶时看时的倦意。
展琼领着两人到了一处颇为清净的地方,景色不下于大堂,展琼一走气氛渐渐冷下,两人似乎都不是哪种善于交际的人,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匆匆撇开,看向他处。
不知道小兄弟会想什么,只是君子突兀模模糊糊有了一个印象,那是祖母瞒了半辈子的事,也是从那个从未谋面的哥哥身上看到的事,一个冷潭淡眸,幽谷沉默的人,是个拨动心弦的人。
神界曾经有一场宴会邀请了各罗神仙,那时的天帝还是上一任的父神,太子殿下初初夺下魔界的一处地界,为庆祝,哪里的神仙不赶着上前凑热闹。
所谓的大哥出现一眼便可看出,他与大哥的模样所差不多,只不过自身多年染病神色沧桑,大哥敬了几句喜言被请坐下,本与他人笑言谈聊,那人话一停下来,大哥隐约觉得不对劲,勾着笑扭头,忽地笑出声依稀可见其中斑斓趣意。
她不紧不慢入场的时候,所有人便停下了手中的事物,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后来的主儿,像估量一件女人眼里极其漂亮的衣裳,男人眼里半掀裳不露的物件,她淡淡扫视了场上的人毫无波澜迈步上前,一身素白外衫轻微掀起,腰间横着一柄繁杂古纹的老剑只一扫竟让人退避三舍,听老一辈的人粗略说过,神树落胛万物为苟生,玄悟入剑,天界众神一目阎魔,取妻和睦三生有幸,唤名‘三秋’,后掌管于其女辽沁。
辽沁面目清寒,像极了一潭冷泉,无风不起波澜,姿势干脆利落,当真对上了别人说的名号,座上太子殿下与辽沁同出一门,宠着赐座,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堂堂太子殿下安排的位置竟不是与神界战神,不,自己的未婚夫同坐,辽沁面色平淡提起裙摆绕过人群视线一扫众人搜索太子殿下所说的人,眼神颇有威压,众人竟一时不敢吭声,终于停在了某处,脸色缓了缓挤进人群停在大哥肩旁。
“想不到冥界一个小小的私儿也晓得逼压”身旁这一说,大哥不认同的摇头,他本就一直追溯辽沁的身影,看着辽沁四处张望的眼眸不由被逗乐,这哪里是逼压分明是不识得人,不认得路。
如今看辽沁走到身旁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这人面目古板不知恼了笑了是如何,大哥摇了摇手中的金盏里头的清酒微微荡漾,清香甘甜,大哥举了举手中的酒,勾起笑调侃说:“仙子第一次来,不如接下我这杯酒?日后做个朋友。”
辽沁视线在金盏停留了一两秒,才转移到大哥脸上,不出所料有了神色,淡皱眉,很快接下这杯酒半蹲平视大哥,众人皆以为冥界的小小私儿这么快又勾搭上了一个,全都在看笑话,却不料就着大哥渐渐冷意的面孔,缓缓将金盏里的酒倒入大哥掌心,辽沁开口,像冷泉突兀落了颗玉珠,夹着寒山淡淡的清冷“酒接下了,谢邀。”
大哥面孔恼火,却见辽沁没有任何事情的坐到身边,许是过了九重天没人教着多穿点衣服,薄弱修为沾了寒气,隔着衣服腰椎也能感到冷意。
宫女很快接上来递了绒巾,大哥刚擦净手,瞟一眼辽沁她清瘦侧颜垂眸冷淡拿着酒盏,长睫扫下一片阴影不露声色的排斥周围的打量。
大哥深呼一口气,勉强压下扫人不快的火气,拿过辽沁手中的酒盏一口闷,无视辽沁一瞬睁大的眼眸,大声让着众人都听见的语气“我接下,此时此刻此地,小友,赐福。”
完全不给辽沁答话的机会,扭头就和一旁仙界的纪飞相谈甚欢,颇有匆乱逃荒之色,辽沁虽有不快,但很快收拾了神色再不碰那盏酒杯,尝了几口糕点匆匆作数。
一时热闹,很快辽沁又成了那位毫无存在感的透明,这是惩罚,一个毁了所有人心中完美道侣幸福的惩罚,她辽沁就是那些仙众眼里的一个污点,无论认识与不认识,无聊错与没错,一个人的出生真真要担起从始至终的错。
她走的不急,大宴热闹非常都还在贺喜,她甚少说话一个人走出去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孤零零的背影落在大哥的眼里,却是落木萧萧,大哥握着金盏的手一顿,不经喃喃道:“好像有点冷”
纪飞听到面色奇怪道:“什么?”
大哥回过神慢慢喝着金盏里的酒莫名有些涩,“不好喝”君凝心里这样想放下了金盏,温声道:“没什么?”
过了许久,也没见她回来的身影,舌尖上的苦涩挥散不去,心里像是吊着一颗石子牵引往下垂着。
“什么景色引君子出神了?”小兄弟一同冷泉的声音一出,君子回神思量许久,浅浅有了喜意,从储物袋里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指戒,勾笑道:“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弟弟收下好叫一声。”
小兄弟迟迟不接,倒是一问“君子唤?”
“鄙人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