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笙被死死的钉在禁殿之下的深渊,面色顽固不化,脱力垂败的手骨被锥子穿过钉在墙上无力的掉下,她面色平淡不觉痛楚,双膝跪地面前石碑之上千万英雄,飒飒红枫似的红血沾染了她的白衣,青丝杂乱凝固的浓血粘稠的攀上穆笙疤痕交错的手臂,多日未饮清水的嘴唇干裂,眼瞳依旧次次见他,次次不甘示弱。
沉潭下进来了一个人,脚步声缓着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穆笙长睫微抖的颤了颤,掀眼看了一眼来人,既而掩下别过视线垂下,眼神之中泛不起任何浪花,干涸的血滴一滴一滴的滑过苍白的脸颊,穆笙阖眼不予理会。
燕易凡踱步走到穆笙跟前,俯身掐起穆笙的下颚,使其对上他的视线,逗弄宠物的眼神顽劣肆意,分外刺人,穆笙冷目咬牙切齿,数日囚禁于沉潭不可出世,日日传来谁谁徒步走千里绕仙阶,谁谁被割九尾,谁谁被踢九转盘神骨被剔,三千道命,一息尽灭!
那几日穆笙时时望着顶角仅有一处镂空的空隙看,一缕阳光从那里赏赐般落下一两束,穆笙瘫着身子爬到那几束阳光照射的地方,阳光怜悯地抚摸着穆笙已经逐渐逝去的生气,接触阳光的那一刻,穆笙脑袋里绷紧的弦一瞬间崩塌,无声地痛哭着,满身的筋骨虽然没有像幼时被硬生生的打碎的痛,但一根连着一根抽搐后悔不已。
“前日初五,妖帝亡,千兽尽出白云噩,仙盘染血几日未尽。”燕易凡笑语绵绵与穆笙说着。
此番穆笙被迫抬头仰高抿嘴,两人相距不过几指,穆笙喉咙出血竟是痴癫狂笑,瘦弱的身躯不时因这发笑而不断颤抖,她眼中含着几颗泪珠,迟迟不肯落下,眼眶涩红,未尽的言语百般断肠。
她笑,眼眶的泪滚成一圈没有流下“燕易凡!我诅咒你此生想无所得!得无所想!做无所愿!!我要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既非我所愿,便永远踏不出这心魔半步!”
穆笙眼神凶狠,已是疯癫,她抽疯的抬起手指指着燕易凡,一字一句饱含血泪,燕易凡笑出声单膝跪地,一手掐着下颚拉至面前,温柔地说道:“三千大道,我非破这天命不可,我的命自古我说了算。”
穆笙听之生笑,泪水大颗大颗的流下,可笑的看着燕易凡,讽刺间嘲讽:“天命!你所说的天命你说了算,可天命要你娶藏乌你娶了!要你杀南河你杀了!要你与人间开战你也战了!你所口中的天命你哪一样不是做得干干净净!你口中说了算的天命从头到底就是何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谈及‘南河’一时,燕易凡整个脸色都变了眼神突然显得亏欠和内疚,无力低头,手背上纤细的青筋粗暴凸起,掐得穆笙下颚脱臼咽不下的血水吐露出来,穆笙狂笑胸腹不住的颤抖,血衣染身,穆笙眼眶含着泪嘲笑的看着燕易凡,窒息感无力地上升至喉咙,汹涌的血水从口中流出,穆笙疯狂的喽喽笑。
沉潭之下无风无雨,潮湿的青苔遍布着泛着铁锈的古囚,自从进入这里的第一步,知道君衡死亡的地方,所以属于活人的生气渐渐崩塌,若言凝在此地便可看出穆笙已半身踏入黄泉,死命堪忧。
燕易凡眼神怔然,手慌张地揽过穆笙,穆笙异样的没了生气塌在燕易凡肩头薄唇不合一次又一次吐出翻涌的血水,嘴角挂着笑,眉眼间涩意笑颜,无神地看着这里唯一露出光的地方,沾满了恶心的血的手渴望的伸向那个位置,外头烈日炎炎,今日日头更是高升,温暖的曙光铺满整个大地,光亮,圣明。
穆笙阖眼手陡然垂下,天地瞬间黑暗又一刹那天地明亮刺眼,沉潭来了另一位深蓝衣衫的神人,他皱紧眉大步走到穆笙身旁,手间团着一团鬼火,指尖停滞刹那,眼里一暗莫名沉言:“就是她。”
“你说什么?”燕易凡面色罕见的呆愣,他不知道他这位兄弟说的究竟是什么,他唯有的只有现在跟那时一样茫然的无助的抱着一个早已冰透了的尸体,小小一个凡人为何总是这么容易死......
“被天道眷顾的人,不应该会如此死。”言凝莫名其妙说了这些,又匆匆而走,离去时脚步一顿眼神停留在穆笙身上奇怪皱眉,转身时一只灵蝶慢悠悠停在了他的指尖复而沉默地散成了一片灵力,沉潭之下一瞬间浮起了大片大片的灵蝶神圣虔诚,穆笙垂下的冰冷的身躯被一点点浸染,禁殿浑浊的钟声疯狂的响起,燕易凡在此紧握着穆笙冰冷的指尖。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凡人体内的生机回转,目视这一群灵蝶,燕易凡心中沉然,穆笙先是化作了一群灵蝶既而慢慢从燕易凡的怀中站起身,跌宕几步灵蝶纷纷亲昵的贴着穆笙有些冷意的脸,穆笙怔然抚着自己的一双眼,双目无神,眨眼片刻笑出声,满身血衣当真是好,宁愿世间人散去,也不愿她死,好是可笑。
穆笙恍然空荡荡看着燕易凡那个位置似乎在看一片空气一般,她挪了几步拖着一具残废的身体,像当初一步一步走向君衡一般摸索着找到燕易凡的位置,一双沾满了血的血手距离燕易凡的脸庞只停留了几指的距离,穆笙迷茫了一瞬,只迟疑问了句:“您就是......父亲找来的夫子?”
燕易凡呆呆的看着穆笙,那一双空荡荡的眼眶子正如他强行闯入她梦中的那般没有神采,空洞的盛不尽人间的光,只迟然稍许,默言无语。
穆笙轻皱眉,蜷起指尖收回手,长睫轻颤,淡道:“是父亲绑您来的?”虽是疑问,但肯定的语气已是不容置疑。
燕易凡牵起穆笙的手妖气染满整个沉潭,蛊惑般的轻吻那只消瘦的血手,毫不在意她所被沾污的一切,真心实意地说道:“哪有,遇见你的第一刻开始一切都是光明。”
穆笙疑惑,长睫垂下轻笑了一声,满含柔意温柔地勾起笑,摇了摇头温声道:“您好像不是在对我说这句话。”
燕易凡嘴角苦涩,手下较真的握紧穆笙的手不放,穆笙含笑,虽是满身血渍,刀疤纵横,那一身清风明月的气质无人能有,她比不上天下第一美人的风姿,却含着世间无人仅有的风骨,穆笙安抚地拍了拍燕易凡的手,双眼无神,柔声说道:“我想,您口中的那位人想必是个十分温柔的人。”
那个十分温柔的人每一次他见到的时候仅有那毫不迟疑地背影,孤零零的,众人敬仰的,满是伤痕的,而那些伤痕也曾有他的一份,与她之间生前从未有枕侧细语绵绵,死后也无骨穴同眠,就连她的骨灰也不愿他碰到一丝一毫......
穆笙笑意慢慢逐渐诡异,燕易凡一谈到他口中的那位便会稍显迟疑,即便是已经死去了的弱点在他生前依旧能引得他输得一塌糊涂。
“唔。”随着燕易凡迟来的怔然,那双已经干涸的血浸满的手握着一把灵刃破开了他的胸腹,清香弥漫,清冷的嗓音浮起百般沧桑。
“做一场梦吧,一场醉生梦死,相思已久的梦。”
穆笙走出沉潭,外头刺眼的阳光照射在穆笙的脸上已掀不起任何反应,穆笙感受到了亲切的安抚,她却一笑付之,振地有声地道:“哪怕我死了,也休想让我忘记他,我要他活下去,哪怕我永不进神之命!”
她所说每一句满含思念,所谓思念之待兮若狂,穆笙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从前没人看见过她揭下白布的样子,如今也不会有人能想到当年尽是此般模样!
三千玉阶三千道命,绕仙阶如今还留着前几日干涸的血液,穆笙往前摸索指尖触之那微微凸起的红血,眼神黯然,穆笙抿唇三跪九叩,平静地默念那些数万年前令众神恐惧的咒语,她不怕禁神,她一生只求读书念佳木,相思与君安,其余众生别无它求,穆笙淡然说完一句上前走一步三跪九叩,只遇到一些手没有触及的地方摔了几下继续起身说下去。
“以我之身,普照大地。”
“奉我神资,献己渡灵。”
“江川愿亡,祭祀神明。”
“天道圣明,庇佑信徒。”
穆笙颤步走上阶梯,重复念着这句话,信手行礼三跪九叩,空瞳染上一滴血汗,薄唇抿紧,见欢疯狂摇铃阻止着穆笙一步一步走上前,她一行之下从未停移,含住的泪水留在眼眶不曾落下,三千玉阶上,她与夫子的血终于可以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光明正大的展现在众人面前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众妖的阻挠与唾弃,再也没有六界鄙夷的眼神,此生生时与你相遇,得来期许的幸运。
“天道圣明,庇佑信徒!”
“吾生天命,再生运荣。”
“吾生道命,九死不悔!”
穆笙含着笑往前一步步的走过,她感受到了夫子生前无人仅有的温柔,九转盘里漩涡肆意,锋刃交错稍有一错,再无来生,穆笙颤巍巍地往前摸索着,整双手因为磕三千玉阶露出里头的骨肉,穆笙脚步已经无了力,数万年前所有人感受到的禁神也是如此一点点感受着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悟的道,修的行,一眨眼灰飞烟灭还留挫骨的疼痛伴随永生,无人会主动愿意这么做,这般只如同生不如死。
穆笙慢慢浮起了笑意,乖巧的如同第一次睁开眼看见那初生的黎明万紫千红的光景,而她眼中最夺目的永远是他眼里寸骨的温柔,九重天雷的迹象引来了众人,所有人吃惊的看着这个疯子对自己使下了禁神,一步步跳入九转盘中期间一声也未出来,陌家家主手里头的混离珠突然脱离陌家家主的控制掉入九转盘随穆笙一道陷入万丈深渊。
满洛君平最先到达九转盘他迷茫地看着这一切,手落了空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两个都会选择禁神离去,洛川是,岳媞也是,为何到如今她也要选择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