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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前尘.上古之时(九)

墨宸双目无神的注视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苍绿色的瞳眸一片黯然,仿若失了魂魄的布娃娃,任由着片片晶莹的霜雪飘落肩头,纹丝不动。

无尽的凄凉与痛楚席卷心扉,顷刻泛滥成灾。

女子威严凉薄的话语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无论怎样都泯灭不去,周身的暖意一丝丝退却,心底深处,一丝丝绝望与悲伤缓缓蔓延开来,信仰尽灭,渐渐化作一片枯弃的荒芜。

呵,师尊不要他了......

他...从此再也没有一丝跟在她身侧的资格。

再也没有了......

凤神开天辟地,以一己之力破开混沌,引万千圣光临世,创出天地众生万物。

他没有父母,甚至不知自己因何而生。零散的记忆中,唯有白茫茫一片。

整整千年,他独自行过偌大的天地,经过多个种族。可四海八荒之中,竟无一人愿意与他接近分毫。陪伴他的,唯有无穷无尽的孤单与寂寥,以及一个个仿佛永无止境的漫漫长夜......

直到那一日,一容貌清俊温雅的男子拾到了草丛中饥肠辘辘的他,并将他带入了一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与他样貌相同的同类。男子告诉他,此处为麒麟族之领地,他是族长。而他,则是因为父母外出狩猎之时,不慎与族人走散了。

他信了。

此后,他便在那里住了下来。第一次有了朋友的陪伴,第一次不用再独自度过漆黑的漫漫长夜.....那两千年,是记忆中极为快乐的时光。

可这一切,却在他四千岁之时,戛然而止。

四千岁,是族中幼年聚灵,血脉灵力测试之时。

他将手放上测试灵石的一刹那,漫天霜雪飘然而至,瞬间便冰封了半边天际,麒麟族中原本争奇斗艳的百花顷刻凋零殆尽......

如雪一般冰蓝的发丝自他头上生出,耀眼的冰色光芒骤然自他身上散发而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渐渐发生了变化......

万籁寂静,周遭只余下一片久久难以停息的惊呼之声。

那一刻,族中所有人看自己的眸光都不一样了。他似乎还看到了各位长老眼中的震惊,以及族长眼中那意味不明的眸光。

而后,他方才反应过来,他竟在测试之中——当众化形了。

当晚,他因兴奋一时玩忘了时辰,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族中长老们议事的灵阁之前。他本欲快些离去,可一道满含震惊的声音突兀自门内传出。

“此言当真?”

“自然,那孩子乃是传说中最为高贵无双的冰焰麒麟之体,吴长老今日不是亲眼见到了?若是得了他的灵心,便可获得万千寒冰之力,我族又何愁没有出头之日,定能位列守护神兽,受万世敬仰!若非如此,我又岂会将他带入族中?”

闻言,他募然顿住脚步!因为他听出了,那是族长的声音。

他们说的是自己?

他将他带回族中,只是为了夺了自己的心?

那一刻,他死死咬住唇,脸色苍白如纸,惊惶和恐惧骤然席卷心扉,慌乱的向后退去。转身之际,猛地绊住了草丛中尖锐的石块,引得灵阁众人察觉。

那一晚,族长下令捉拿他,他拼命般的从麒麟族中逃出,终是无力的倒在了密林边缘。

可他未曾想到,族长竟会这般穷追不舍,为了得到他的灵心,甚至不惜派出了族中至强火麟卫。

火麟卫一步步靠近,在那泛着烈焰的刀剑即将朝他劈下的一瞬,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圣光突然破空而出,数百个火麟卫顷刻丧命,化为虚无!

天边似有一道雪白的身影乘风而来,可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苍绿色的眼底唯映出了那一头飘散在空气中如圣光般璀璨而耀眼的金发......

他终究还是支撑不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睁开眼的那一瞬,一抹清冷如月华般皎洁的身影缓缓映入他的眼底......

素衣胜雪,清冷出尘,风华绝世,仿若九天之上尊贵无双的神邸,那一头波浪般极地的金发,一如天地圣光般璀璨夺目。

他愣住了。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蓝眸深邃而内敛,淡淡的看向他,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情绪。

“你醒了。”

她启唇,嗓音如同终年不化的霜雪,清寒而淡漠,不染纤尘。

虽只有三个字,却让人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不由得想要仰望膜拜。

“天寒圣体,冰焰麒麟,难怪麒麟族的火麟卫会追杀于你。既是醒了,便自行离去罢。”女子淡漠的看了他须臾,再度落下一语。

冰焰麒麟,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个词。

他并没有错,他们为何要来追杀他呢,难道只是为了位列守护神兽,受万世敬仰吗?

还未待他想通之际,女子已然转身,似要离去。

他一惊,慌乱之下,竟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女子回首看他,眉眼依旧清冷,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怕她不悦,当即松开手下了竹榻,跪在了她身前。

胆怯不安的询问,“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甚至不知道她是谁,只是不想与她分开。

或许是因为女子那一头耀眼的金发,毫无征兆的闯入心扉,打破了他心底聚集万年黑暗与孤寂。

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女子清冷漠然的嗓音缓缓响起:“好,你先随吾回去,待伤好后再离开。”

闻言,望着女子清冷如月华般的身影,他缓缓俯身下拜,心头悄然住进了一尊神邸。

而后,他便见女子朝他缓缓伸出了手,五指莹白如璧,骨节修长空灵清美。

他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小手放进她的掌心。

他的沉沦,似乎从那一刻起,便已然注定。

一碧万顷的天际之上,她带着他乘云而飞。他紧紧的攥住她的衣袖,透过她清冷挺拔的背影,满目惊奇。

那是他第一次在天空中飞驰。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清冷如雪的嗓音突兀在头顶响起,他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有些结巴的开口回道:“我...我...族中之人都喜欢唤我冰。”

“冰?”女子轻笑,刹那间天地为之失色,他竟看得有些痴了。

“这名字不好。”女子垂眸看他,蓝眸清凉如水,淡漠的嗓音缓缓倾泻而出。

“日后,便唤作墨宸吧。”

——————————

时间缓缓流逝,他从刚刚的紧张渐渐放松了下来,坐在云里,小手贪玩的拂过云雾缭绕的蓝天,看着女子静静矗立云端身影,任由着彩云飞上一重重天际,渐渐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之时,已是日暮时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入目四周皆是水,茫茫一片,呈七色宛如一片七色流光,美轮美奂。

他见过山川河海,可却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七色海洋。自云中站起身,他轻轻拉了下女子的衣袖,鼓起勇气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呢?为什么海水会是七彩的呢?”

女子并未看他,依旧静静注视着远方,嗓音淡漠:“此处乃九重天,曦光之海。”

曦光之海?那个传说中每日太阳东升西落的地方?

彩云继续前进,原本美轮美奂的七彩之水,已然渐渐变为了耀眼的金色。

耀眼的金色圣光扑面而来,下一瞬,她们已然从重重圣光中穿梭而过,映入眼帘的景色使他蓦地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一丝话来,张大的嘴巴仿佛可以塞下他的两个拳头。

耀眼的光芒丝丝缕缕自半空中的金色圆盘缓缓倾泻,海波粼粼荡漾,浮光闪烁,明明应是夕阳西落,可这里的天际却依旧璀璨如昼。

方圆数千里的不规则岛屿漂浮半空,离地数百丈。岛屿之上,万千彩云翩飞,一座通体金色高大神圣的宫殿巍然屹立,万千圣光笼罩而下,形成一道巨大的光之屏障,将宫殿护在其中。宫殿周身,绸缎般呈九色的瀑布以银河落九天的气势倾泻而下,从四面八方流经入海,汇集流淌,形成圣光起源之地,远处,一座座山峰连绵起伏,唯美如同幻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里的景象已深刻骨髓,再难忘却。

那一日,是他第一次踏上传说中世人最为向往,却又无法企及,只可仰望的神圣之巅——圣光之域,天地曦光起源之地。

同时,也知晓了女子的身份。原来她真的是神邸,尊贵无双,傲立九天之上,世人无不虔诚膜拜的创世神尊,亦是统御八荒的天地共主——凤神凤曦。

那一刻,他无法自拔的生出了仰望与追逐,望着那抹圣洁而清冷的背影,心中似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不断的呼喊着:接近她!接近她!

执念一起,顷刻间泛滥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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